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盱眙城中人行渐少,仅有的几家铺户也都关门上板了。
舒园内,刘氏在房中不停地踱着步。
灵儿走了进来,只见她身着青衣,头戴小帽,一副童子的打扮。
夫人忙问道:“灵儿,怎么样?”
灵儿悄声道:“夫人,我在城中转了一天,总算打听清楚了。昨天夜里,潘氏在家中被人杀死,那个替潘氏传信儿的王婆子也死了。”
夫人一声惊叫,连退两步,跌坐在了榻上,喃喃地道:“他,他终于动手了!”
另一边,韦韬世与武元庆依旧在还原案情。
桌上放着一把剪刀和一盏风灯,韦韬世双眉紧锁,在房中不停地踱着。
武元庆走进来,轻声道:“恩师,您叫我?”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刚刚我仔细地推究了一下上午勘察潘氏死亡现场的情形,有两个地方非常可疑。”
武元庆道:“哦,是哪两个地方?”
韦韬世道:“还记得凶案现场潘氏的那双手吗?”
武元庆愣住了:“手?”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正是。潘氏的双手软垂在地面,五指放松,没有一点屈张僵硬的迹象。是这样吧?”
武元庆努力回忆着凶案现场道:“没错,正是如此。”
韦韬世道:“那么,第一个疑问便产生了,潘氏的双手为什么低垂在地,而且手上没有血迹?”
武元庆愣了一下道:“恩师,弟子愚钝,没有听懂您的意思。”
韦韬世摆手示意他道:“来,你面对我站好。”
武元庆依言面对韦韬世站好。
韦韬世举起左手道:“我这只手就是张灿森的剪刀,而你就是潘氏。”
武元庆点了点头。
韦韬世五指并在一起,中速刺向武元庆的咽喉,武元庆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韦韬世的手掌。
韦韬世放下手道:“明白了吗?”
武元庆恍然大悟:“您是说,如果张灿森用剪刀刺向潘氏,潘氏不应该没有反应。”
韦韬世点头道:“然也!方才我们已经试验过了,你的举动是任何人都会做出的下意识反应。
倘若说张灿森用剪刀刺向潘氏,她应该也不会例外。即使不能第一时间握住刺来的剪刀,也会本能的躲闪。
然而,我们在凶案现场所看到的潘氏的尸体却是双手低垂。这就证明潘氏在遇害之时,没有做出任何应有的反应,这说明了什么?”
武元庆思索良久,抬起头来道:“会不会是这种情况:当张灿森用剪刀刺向潘氏时,潘氏确实像我刚刚那样,双手抓住了剪刀。
然而,张灿森毕竟是男人,这一下又是用尽全力,致使潘氏没有将剪刀抓牢,剪刀透过其双手的缝隙刺入了体内。
而后,张灿森又连刺十几下,致使潘氏死亡,这时潘氏的双手才垂了下来?”
韦韬世道:“也就是说,她的手是被杀之后,才垂下去的。”
武元庆道:“正是。”
韦韬世道:“如果是这样,她的手上是不是应该沾有血迹呢?”
武元庆登时语塞,又想了想才道:“不错。”
韦韬世道:“而且,死人的肢体非常僵硬,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武元庆点了点头。
韦韬世道:“如果潘氏死前曾做过反抗的动作,那么死后尸体的手臂及手指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低垂放松。很有可能是,手臂抬起,五指屈张,或者是其他类似的动作。”
武元庆道:“有道理。恩师,那您说,潘氏为什么没有做出反应?”
韦韬世回头看着桌上的风灯,道:“因为在剪刀刺入潘氏的身体致其死命前,屋中的灯火突然熄灭了。”
武元庆吃惊地问道:“什么,灯,灯火熄灭?”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不错。正因如此,潘氏在黑暗中没有看到剪刀刺向自己,当然也就不会做出反应。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吗?”
武元庆缓缓点了点头道:“是的,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解释。可是谁将风灯熄灭的呢?”
韦韬世道:“这便是第二个疑点。如果真的是张灿森因愤怒杀死了潘氏,你想一想,他会不会在杀人之前跑到桌边将风灯熄灭,而后再跑回来刺死潘氏呢?”
武元庆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这种举动太不合理了。”
韦韬世道:“如果不是他将风灯熄灭,那么,这件事又是谁做的呢?”
武元庆道:“会不会是风将灯火吹灭的?”
韦韬世指着桌上的风灯道:“这种灯民间管它叫做气死风,能将它吹灭的,一定是大风。昨夜我们一直与舒明理在后园中饮宴,外面并未起风啊。
再者,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现场风灯的位置,一不在门前,二不在窗旁,而是放在墙边,就是有大风也不可能将其吹灭。
而且,我摘下灯罩来试了试,灯罩是厚帛围成,风是根本吹不透的。”
武元庆缓缓点了点头。
韦韬世道:“既然如此,灯是怎么熄灭的?”
武元庆惊道:“难道,难道,有第三人在场?”
韦韬世道:“我们先不忙着下结论。第三个疑点……”
他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剪刀道,“第三个疑点就是那把杀死潘氏的剪刀。”
武元庆问道:“剪刀有什么可疑?”
韦韬世道:“现场的那柄剪刀,有一个血手印,你注意了吗?”
武元庆道:“是的。是一只左手的血手印。”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问题并不在于血手印是左手的还是右手的,而在于它的位置非常奇怪。”
说着,韦韬世拿起手中的剪刀边比划边说道,“当时在现场你们都看到了,那把剪刀的弧形外把上有一个清晰的左手的血手印。”
武元庆点了点头道:“不错,弟子看到了。张灿森不就是个左撇子吗?”
韦韬世道:“还是那句话,问题不是出在血手印是左手或者右手,而是这个手印的位置很不合理。”
武元庆道:“哦,怎么不合理?”
韦韬世将剪刀递给武元庆道:“如果你是张灿森,怎样使用剪刀才能使出力道,将人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