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营接令出征以后,立刻开始紧急集合,灵州城就如被捅了老窝的马蜂一样,马蹄声、角号声、口令声等各种紧急短促的声音轰然响起。
灵州是边关重镇,数百年来,不间断的战争早已把灵州老百姓锻炼得无比坚强,听到这些熟悉的声音之后,城内老百姓以为胡骑又来攻城,不少人拿起菜刀、木棒等武器涌到街头。灵州刺史梁守恒担心灵州未战先乱,把灵州刺史衙门的所有衙吏都派出来维持秩序。
百姓听说是黑雕军狮营出征,不是胡人打了过来,这才放下心来,陆续散开。
狮营和虎营的营地在灵州城内,狮营、虎营紧急出动以后,城内只剩下侯云策的五百亲卫,老百姓提刀弄棍涌到街头,声势颇为壮观,这个架式把钱向南弄得有些紧张,匆匆来到节度使府。
春天明媚的阳光带来了无限生机,几只“飞将军”在笼子里咕咕地叫,院角珠珠草长得颇为丰茂,嫩黄嫩黄的铺满了院角。
一只飞将军刚刚经过长途旅行,送来大梁城赵英密信,侯云策站在中院鸽笼旁边,一边晒太阳一边读赵英信件。
第一次用“飞将军”送信,侯云策想了半天不知写什么好,就用密信写了一首前朝诗人的无题诗。正如侯云策所料,赵英接到无题诗后,被诗中的意境感动得一塌糊涂。于是赵英对“飞将军”着了迷,天天盼着“飞将军”飞来,以便把情诗带到灵州郎君处。她后来觉得鸽子太少,就亲自安排了一笔资金从南唐买来了十六只高质量的信鸽。这样,赵英兴致盎然地开展了起千里传情诗活动。
此信刚读完,又一只来自大梁的飞将军就从天而降,侯云策原本以为天上又飞过来的一首情诗,谁知这一次赵英却是说正事:按前议成立了赵家商铺,由秦家和出任掌柜。
侯家商铺变成庞然大物以后,由于有富巩的教训。虽说孟殊一直忠心耿耿,赵英仍对孟殊独掌商铺感到很不放心,一直在寻找机会另外成立一个商铺,这次趁着禁卫军攻下寿州之机,就成立了一个新的商铺——赵家商铺,调用了侯家商铺的一部分资金和小部分人员,基本按照侯家商铺模式来经营,赵家商铺很快也就上路了。
当日在大梁之时。侯云策就知道赵英有成立新商铺的想法。这次成立赵家商铺的时机选得非常之好,他在心中暗自赞了一声。
钱向南走进中院,步子挺快。
侯云策收起信,道:“钱郎风风火火,有什么急事?”
钱向南闻言放慢了脚步,道:“在黑雕军生活这么些年,走路就如安上了风火轮一般,总是慢不下来,看来以后当不了大官上不了朝堂。”
大林朝堂上的文人们,均以踱方步慢条斯量为官威,钱向南在郑州任职时,学着上司们踱起了方步。侯云策来到郑州后,钱向南成为黑雕军一员,爬坡上坎过河钻林,习惯了东奔西跑的生活,以前地官威也就荡然无存了。
侯云策摆摆手道:“那一套官威是装模作样自娱自乐,我们带兵打仗不学那一套。”
钱向南小眼睛转了数转,道:“刚才狮营出城之时,城内百姓以为胡骑又攻进城来,街道上涌出了不少提刀弄棍的汉子,灵州城内现在只有五百亲卫队,兵力实在太少,不说胡骑来攻,就是城内百姓聚众闹事,弹压起来都很是费劲。”
“灵州百姓有吃有喝,凭白无故为何要聚众闹事?”侯大利还真不太在意城中百姓,道:“你只是看到汉子们提刀弄棍,忘记了汉子们提刀弄棍是做什么?他们是来保卫灵州,不让胡族进来。”
正说着,又有一只鸽子从天空中钻了出来,径直落在鸽笼上。
各地飞将军颜色略有区别,鸽子还飞在半空中,侯云策已从其飞行的身姿和颜色判断出飞将军来自何处。飞将军刚刚落在鸽笼上,亲卫就熟练地从飞将军身上取下密信,快步拿到封沙房内去解密。
侯云策问道:“你猜猜飞将军带回来什么消息?”
钱向南也认出了飞将军大体来路,道:“同心城和廉县目前各有三只飞将军。石将军上午送来一封密信,若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再让飞将军飞回来,我估计这只飞将军是从廉县飞过来的。”
西会州唾手可得,侯云策心情颇佳,道:“黑雕军占领西会州之后,清水河就被我们完全控制了,这就意味着党项房当人的威胁已经完全解决了。廉县北面就是契丹人的势力范围了,莫非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契丹人也赶来凑热闹。”
钱向南到侯府的目地就是建议侯云策加强城防,此时,侯云策说起了契丹人,钱向南立刻顺着其话头道:“廉县只有熊营两千人马,若契丹军沿着黄河南下,越过廉县之后。一天时间就能逼近灵州。此时灵州城内仅仅有五百亲卫队,不如调陈亮进城,增强城防力量。”
钱向南正在说话间,封沙拿着纸条,神情严肃地来到侯云策身边,道:“这是熊营都指挥使姜晖送来密信,他们遇到大股契丹马贼,围攻不退。”
侯云策皱着眉头看过密信,道:“契丹人当真来凑热闹。”
看罢纸条,钱向南道:“契丹马贼居然敢围困熊营,熊营有两千人,料来鲜族马贼人数不少,我们是否马上增援?”
侯云策没有马上回答钱向南的问话,走到院子一角,摘下一片嫩黄的珠珠草叶子,放在口中嚼了嚼,只觉舌尖又麻又辣,侯云策把珠珠草吐了出去,问了一句:“河套有多少契丹人?”
侯云策突然问起河套地区的情况,钱向南心中一惊。自从离开郑州以来,他一直在黑雕军中,接掌军情营之后,对侯云策了解更是日益加深,侯云策要求军情营做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一个节度使的权力范围。
钱向南谨慎地道:“军情营向河套先后派了十五人,从他们传回来的情报看,契丹人在河套兵力并不多,不过万人而已,军备也不足。云帅来自幽州,可曾和契丹人交过手?”
“我不仅和契丹军交过手,还曾经跟契丹马贼交过手,当年我跟随刘三商队回沧州的时候,曾遇到过契丹马贼,首领名叫悉独官,非常历害,我差点被他杀掉。契丹人所占土地宽阔,人口众多,军力强盛,实非党项、回骨诸族所能相比。这是指的总体实力,单纯论战斗力,契丹军也不比房当军强悍。河套可是富饶之地,当年汉军占领此地之后,汉武帝曾在此屯田,河套曾繁荣一时,不过昔日地辉煌已湮没于漫漫黄沙之中。”
侯云策的神情和语调。让钱向南敏感地意识到侯云策想干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河套在大武未就被契丹所占领,契丹人在河套虽说驻军不多,但是契丹建国已久,是大林朝最为强劲的对手,若要和契丹轻启战端,恐怕朝廷会怪罪下来。”
侯云策知道钱向南说得极有道理:林荣的战略方针基本上是按照《平边策》来实施,收服西西蜀凤、阶、成、秦四州之后。长江以南就成为林荣势在必得的目标,林荣派侯云策镇守西北的主要目的是维持现有局面,以便让朝廷集中力量攻打南唐。
侯云策从大梁到西北之时,曾和枢密院承旨时英一路谈天论地。时英对契丹人的情况极熟,也就把契丹人的情况详细告诉了侯云策,侯云策由此知道契丹当今皇帝已经是耶律述律,而不在是耶律虎林。契丹境内多股势不服当今皇帝,内部多有战乱。至于耶律其敏敏何在,他无从得知。
契丹朝事荒芜,频生内乱,实力大减,正是收服河套的好时机,若假以时日,等到契丹国力复振,收复河套就会困难得多。
侯云策权衡良久,道:“经过义州、小仓关和黄河岸边的决战,房当人已对大林形成不了威胁,契丹人主要军力集中在易州以北,也就是契丹上京、中京、东京、南京、西京这五京之地。而在河套地区,契丹人的兵力挡不住黑雕军进攻,若集中黑雕军主力,一战可把契丹人赶出黄河几字形区域。”
钱向南正要张口,侯云策摆了摆手,不容置疑地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契丹马贼包围了熊营。黑雕军就以攻打马贼之名,扫荡黄河以北契丹人。”
钱向南见侯云策主意已定,也就不好再劝,道:“现在黑雕军狮营、蛟营均已经前往西会州,灵州城城内有五百亲卫,城外有五千驻军,若想扫荡契丹人,实力不足。”
侯云策对一直跟在身边的封沙道:“命令亲卫队立刻到点兵场整队集合;城外狼军陈亮紧急集合。一个时辰之后到北门外等候命令;命令豹军陈仁义立刻率兵进入灵州城,加强灵州城的警戒。”
封沙快速地把命令复述了一遍。正要走开,侯云策又道:“你把梁使君和书院白霜武叫过来。”
封沙急急忙忙走后,侯云策转身对钱向南道:“我要亲自带兵去廉县,灵州城就由你、梁使君和白霜武守卫。刚才你说起灵州汉子提刀弄棒涌上街头,看来灵州民风强悍得很,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你和梁使君一道在城内征集一些灵州汉子,让他们暂时充当团结兵,帮助守卫灵州城。”
“灵州城现在有四万户,每户成年男丁逢二抽一,估计可以征集到数千人,另外,灵州城内商家有近两百户,这些商家都有家丁,大商家抽十名家丁,小商家抽二到五名家丁,这样一来,光是城内的团结兵就可以征到数千人,团结兵就由白霜武指挥,加上豹军两千军士,守卫灵州城应是没有问题。”
当侯云策穿着铠甲从内院出来之时,白霜武已站在中院等候。
侯云策道:“钱判官把事情向你交待没有?”
白霜武出生于军人家庭,父亲白重赞向来以军法治家,因此,白霜武很有军人气质,也极具治军才能,到了灵州,由于林荣一步一步收缩了节度使地用人权,白霜武被迫离开军队,而到书院当副院宗。白霜武当上书院后,天天和儒生混在一起,眼看着黑雕军东征西讨,打得房当人满地找牙,他却如陷在了流沙中,浑身是劲却使不出来,当接到节度使召见命令,立刻跨上战马,狂奔而至。
白霜武站得笔直,道:“请云帅放心,有末将在此,一只耗子也进不了灵州城。”
亲卫罗青松把战马“风之子”牵了出来,“风之子”是一匹极为灵气的战马,它见到主人披挂整齐,知道可以出城,兴奋地不断打着响鼻,同时用头亲热地摩擦着侯云策。侯云策用手拍了拍“风之子”脖子,交待道:“灵州民风悍勇,稍加训练就是能战之精兵,我把这些团结兵交给你,你给我好好带,若带出战斗力了,你就是他们的都指挥使。”
白霜武两眼放光,道:“请节度使放心,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团结兵就敢和党项骑兵决一雌雄。”
侯云策率领五百亲兵奔出北门之时,陈亮带着狼营两千军士也刚好赶到北门,大队骑兵没有任何停留,马不停蹄地朝廉县奔去。
熊营都指挥使姜晖守在廉县新修好的工事里,工事外是数千契丹骑兵,这些骑兵的服饰、武器都比较杂乱,旗帜也是五花八门,姜晖由此认定他们是马贼。
这些马贼打仗极有章法,队形散得很开,一波一波地向着廉县简陋的工事发起攻击。熊营军士全部装配有弩箭,按照黑雕军战术,军士分为两组,一组休息,一组在工事后面防守,这一千防守的军士又分为三组,轮番用弩箭向契丹人发射。契丹人没有想到廉县大林军如此难打,颇有伤亡,却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就退到弩箭射程以外,围而不攻。
(第二百零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