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变故让其他的异族也都是心头一惊,它们顿时都想到,按照人类的狡猾,以及洪族对它们的掌控,怎么可能让它们什么防备都没有地就出来执行任务?想到这里,它们便是神魂一颤抖。
那岂不是说,它们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对方的算计当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下一个倒霉的到底是谁?它们面面相觑,都是对着队长跪了下来,至于地上的七三一五,谁还管得了它的死活?
其实在临行之前,葛焚就曾经交代过它这个领队,无论是其他任何机甲出现了问题,它都可以便宜行事。执行这次的任务,宁可多失去几个机甲,也不要出现任何的纰漏。
所以,作为队长的它,身体里面其实藏着对整个机甲队伍的控制权。任何机甲一旦出现不服从命令的情况,它都可以通过紧急命令,将机甲停运,切断所有的行动讯号,包括自爆这种最为危险的最后手段。
看了看地上的七三一五和跪成一片的其他机甲,队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它们说道:“将七三一五的身体拆分下来,能用的零件全都用上。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在这里等待,你们……”
安排好了值守的轮换任务之后,队长也是松了一口气。实际上刚刚它的行为是在是危险,一旦它在比斗当中出现任何意外,整个机甲编队都会彻底暴走。但是它赌对了,并且成功解决了这次的危机。
想来,有了这次的震慑之后,机甲编队的继续任务,应该能够更加完美地进行了吧?剩下的,就是等待帝都那边传来的消息了。一旦帝都那边得手,它们就立刻启动最后的方案,或者等到最后的期限……
帝都的行动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微型机甲已经整日不停地工作了很久。在帝都一个被废弃的实验室当中,它们在已经破旧,并且满是灰尘的实验室里面,利用从外面偷来的零件和实验室原本的设备,组成了一个小型的超算。
就只是这样的一项工作就花费了它们大量的时间。毕竟它们的体型并不大,进入实验室的通道也同样狭小,否则也无法完美躲过所有的监控。想要凑齐这些零件,就需要不断一趟一趟地运送,而它们只有十台机甲而已。
不过,最后它们还是完成了任务,按照机载电脑当中下载的图纸,搭建了一个足够大的,功能十分简单但是很强大的超算。很快便已经准备好进行第二步计划了,对大扑承它们出手了。
大扑承最近过得很真实,它从来不知道世界会如此的精彩,人的感情会如此的丰富,这个世界的背后,藏着多少的故事。和现在的生活相比,以前在祖地的生活,简直就跟白开水没有什么两样。
今天早上,他的第一单生意,是将一束花送到一位老人的手中。老人的住所距离花店并不是很远,送花人的住所距离老人的家也不是很远,但是他说:“生活总是需要一些浪漫感,虽然错过的就是错过了,但是很多遗憾,不是缅怀过去就能够弥补的,只有一直到最后一刻都向前看,迈出一步那就是最大的胜利。”
将这单生意交给大扑承的时候,老头看着它年轻的脸庞,轻声诉说着一个并不算非常美好,大扑承也十分不解的故事。
这是一个非常老套的故事,两个青梅竹马的年轻人,甚至都上了一所大学,但是后来最终还是没有成功走到一起。影响他们的,无非就是工作、生活、家庭问题等等非常老套的问题。
“现在想想,当时自以为非常成熟的人,觉得自己已经是成年人,可以主宰了自己的命运,自己的生活就可以按照心中所想的去进行,去改变。甚至是,奢望着以自己的力量却改变这个世界,却不知道真正在改变的是自己而已。”
“如果当时……你说如果,我当时真的对她说一句我错了,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老人看着大扑承问,然而自己却给出了答案:“可惜啊,现在都已经晚了,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明白过来,后悔是没什么用的东西。”
“是的,当时我就后悔了,我想要回头,或许当时我还有一次,哪怕一次回头的机会,她也同样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因为我愿意留给她一个这样的机会。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回头,谁也没有选择去他妈的虔诚,只想要我们的爱情。”
“然而,错过了终究就是错过了,这不是一个什么选择就可以挽回的。若是再回到几十年前,或许我还会这样选择。于是我们各奔东西,拥有了自己的生活,被各自的家庭催促着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以后,我们的孩子都如同我们当年同样的岁数,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这么多年来,我们都十分默契地没有说起当年的事情,专注于自己当初选择的生活,认真对待自己已经拥有的家庭,和自己的另一半和睦相处,赚钱养家,将孩子抚养成人,然后慢慢等待自己走向衰老。”
“年轻人,或许你无法体会这样的感受,但是每每想到当年的事情,我便会发现,所谓度过的日子,其实都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唯一的分别就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而我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去改变,这样的无奈,就在最后将要走到尽头的生命里。”
老人说着,非常痛苦地咳嗽了几声,疯狂地咳嗽,连家里专门准备的病床都开始颤抖起来,简直就要把肺叶都咳出来一样。大扑承看着面前这个人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感觉到生命短暂的可悲。
这个老人,一共活了没有一百岁,现在只有九十岁上下。和大扑承目前拥有的寿命来说,都不足一半。但是老人所展现出来的开悟,和对生命的看法,甚至让大扑承赶到心神颤抖,它认真地听着,努力去感受。
老人平复了咳嗽,歉意一笑,继续说道:“后来,我们都这个岁数了,因为子女的工作调动,却没想到却突然都来到了帝都。我还记得那天,我们在小区的门口相见的时候,我出去给孙子买玩具用的小型能量炉,她出去买菜。”
“那一次的相见,就像是当年。”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病态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的红晕:“就好像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有五岁,她也只有五岁,我们的父母带着我们见了面,然后对我说,看,她以后就是你的朋友了!”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我的老伴走了,她的老伴也走了,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再说当年的那段感情。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还在要为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后代保留最后的安宁,不要让他们为我们操心费力。”
“我们就真的像五岁的时候一样,在一起玩耍,在一起聊着自己引以为豪的东西,只不过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我们喜欢畅想未来,期待长大。而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回忆过去,感叹时光飞逝。”
“你说,人这一辈子匆匆而过,到底有多少是遵从自己的想法活着呢?恐怕连老天都不知道。很多时候,我们自以为是自己想要的,最后得到的时候,却总是发现不尽人意,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我也看开啦!”
“但是,一直到了要死的时候,我才知道,活着的时候做的事情有多少是错的。虽然现在做的事情,也不一定就对了多少。可是我都要死了,总会有人体谅我最后的任性吧?我应该得到这份体谅吧?我已经妥协了一辈子啦,最后一次又有什么不行不行?毕竟,我都要死了……”
颤抖的手在订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大扑承看着这个歪歪扭扭的名字,依然能够感受到,这个签名或许在一年前还是锋锐有力的,但是现在,就只剩下了勉强,来维持着老人最后的坚持。
大扑承其实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老人还是对一个没有地道的配偶耿耿于怀。但是它能够理解老人所展现出来的幸福,它明白,老人所做的事情,让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感受到了无比的幸福。
它坐在单车上,看着面前的车流,再一次意识到,为什么人类拥有着短暂的生命,却能够将生命过的这样真实,这样充满着动力和美好。相比起来,万族的地盘上,那些生命悠长的生物,为什么如此的麻木不堪。
现在,连它都开始觉得,太古万族这样的丑态,包括八大皇族对于当年天道所做的事情耿耿于怀的现状,相对于人类向前看的态度来看,都是如此的丑陋,简直就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事情。
复苏了种族当年的荣耀吗?这有什么用?只是为了营造一个和几万年前一样的世界?还生活在几万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里?自认为是天地的主宰,自己想做什么,都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吗?
它感觉,太古万族就和老人当年年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分别,但是更可悲的是,它们的心中觉得自己根本就是正确的,而不知道反思,就算是做错了,带来了多少恐怖的后果,却总是喜欢将责任扔给其他人,或者天道,或者人类。
而到最后的最后,它们也没有迈出最后一步的勇气,甚至不如一个只活了九十年,在生命残留的时刻,都要勇敢迈出的当年就应该去走的那条路的人类。相对比之下,到底什么才算是卑微和渺小,现实竟然如此的可悲。
叹了一口气,大扑承骑着单车,没过两分钟便到了另一位老人的楼下。楼下的悬浮车很多,似乎十分的热闹。大扑承上了楼之后,找到了门牌号,却发现大门敞开,里面人影绰绰,各个年纪的身影来历往往,几个小孩猛地从门里窜出来。
大扑承躲了一下,没有撞到孩子的身上,门里的一个女人轻声喊道:“你们!看着点人呐!别跑太远了,吃饭就回来!”
说着,她便看到了大扑承正站在门外,打量了一番,看出大扑承身上的制服就是附近花店的员工制服,毕竟这个花店也就在小区的下面,不远处一条还算是繁华的街上,出来进去大多都有些印象。
“请问,有事吗?”女人客气地问道。
“哦,有人托我来送一束花给老太太,请问这里是李秀萍的家吗?”
“是,是!”女人开心地将大扑承让了进去,说道:“是送花来给老太太祝寿的吧?不知道是什么朋友订的单?我回头打电话过去感谢一下。”
大扑承穿过满是人的客厅,还有些愣神,另一边的老人已经要走到生命到尽头,而这一边老太太正在喜气洋洋地庆祝生日。来到帝国这些日子,大扑承也知道了生日的含义,甚至也有了自己的生日——就是逃出生天的那一天。
它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我只是个送货的。”
“哦,这样。”女人并不怀疑,只是将大扑承带到了老太太的房间,老太太正在接收着晚辈的祝福。他们家家族很大,年轻的晚辈层出不穷,屋子里面密密茬茬的全都是人,听说大扑承是送花的,所有人都很客气地让了开来。
这样平等的尊重和善意,再一次让大扑承感觉到十分有成就感,这是在祖地当中,就算是受到所有族民放低姿态敬仰都没有过的感受,大扑承实非常享受这样的尊重,并且将其当成是人类世界最美好的 东西之一。
来到了老太太的房间,大扑承终于见到了那位老人口中世界上最美的人。其实没什么美的,就算是从人类的审美角度上,这位从来都没有修行过,也没有延寿的老人,已经鸡皮鹤发,完全没有美感可言。
唯一让大扑承心动的,只有那一双眼睛。
从他走到房间外面的时候开始,这双眼睛就在盯着自己,如此的明亮,如此的清澈,就像是没有云的天空,就像是阳光泛滥的水面,就像是帝都前些日子覆盖满地的大雪,涤荡着大扑承的心绪。
她已经猜到了!大扑承毫不犹豫地想到,虽然自己还一句话都没说,甚至都没说这束花是送给她的,但是老人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甚至知道了这束花的来历,并且在眼神中期待着。
就像上一位老人说的一样,和几十年前的那样,眼睛里全都是纯洁的倾慕,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杂质,所有的期待,都在这些年的岁月里,变成了他们心里互相维系的东西,而不单纯是一些感情和经历那么简单。
进了屋子之后,大扑承将花束送到了老人的手中,说了两句祝寿的吉祥话,老人点点头,一把拉住了大扑承的手,问道:“小伙子,让你送花来的人,他没让你说点什么?”
大扑承摇了摇头,他确实直接到了这样的一个订单,而没有带任何的话。
老太太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来,就像是晴朗的天空密布了乌云,就像是平地的波澜都碎了闪光,就像是大雪之上铺满了莫名的尘埃,一切都变得如此沉重而暗淡,让大扑承的心都忍不住跟随着跳动了一下。
“这样,原来他已经……”
她又知道了。
大扑承如今已经不是动容了,而是有些震惊。他分明什么都没说,按照它的性格,就算是感叹着两位老人的经历和感情,但是短暂的生命就是短暂的生命,它的脸上不可能露出什么表情告诉老太太对方已经要死了。
可是,老太太依然还是瞬间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这是所谓的第六感?还是一种莫名的预言?大扑承再一次刷新了对人类的认知,每一次的经历,都能让它拥有全新的体验,不断地改变着它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老太太连连对他说了几声谢谢,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却也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更没有想要去看那个人最后一眼。旁边的小辈不明所以,笑着安慰老人,让她开开心心过生日,并将大扑承客气地送了出来。
大扑承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沉闷,深吸了一口气,下了楼之后,就看到之前跑出来的几个小孩正在楼下跑跑闹闹,一个岁数更大的孩子在旁边一边刷终端一边看着,心不在焉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悬浮车突然从拐角的位置横穿出来,而两个孩子已经刹不住了,直勾勾地冲到了路中央。大扑承吃了一惊,几乎是想都没想,猛地窜了出去,甚至都带上了一些空间之力的应用,一闪身将两个孩子拽了回来。
它当然不知道所有的悬浮车都有安全措施,几乎不可能撞人。然而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其他人震惊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