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悬浮车平稳地行驶在东荒大漠的沙地上,翻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沙丘,带起的风扬起的沙尘,飘散在干燥澄净的空气中。车上的人不多,每辆车两个司机用作轮换,车厢里面还有八个人,算是一个班为两组,两辆车常规类型的行动。
这两辆车看起来普通的不行,就像是普通的沙地巡逻车一样,身后的车厢就像是一个龟壳,车头都藏在龟壳里,悬浮器更是在龟壳下面,根本就看不见。自从建立了东荒军之后,司明宇就订购了许多这样的巡逻车。
之所以设计成这个形状,一方面是为了麻痹沙生动物,让它们以为巡逻车是一种沙地生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模拟沙地生物的生存状态,利用这样的体型来抵御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沙暴。
四周都是流线型的构造,可以让狂风和沙尘顺利地流过,一旦贴紧地面就可以有效防止侧翻,并且在被掩埋的时候,也可以更轻松地脱离,防止因为上层的沙尘太重无法脱离的状况。
几乎每一天,东荒当中都有这样的巡逻车在工作,根本不间断。但是平常的时候,巡逻车的巡逻范围,一般都只在基地的附近。东荒的范围太大了,想要全都巡逻一遍根本就不现实。
先不说这里还有大量沙地生物的私人空间,就说他们的人手和时间就不支持,往往都是远远地看一眼,发现没什么问题也就算了。但是今天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这辆车已经向外行驶了很远,已经将近中午都没有回返的意思。
在他们的身后,已经看不到出来的基地了,已经被距离和沙丘遮挡起来,消失在天的那一边,让人感觉格外的不安。不过好在,车内的通讯器还完好运行着,给他们提供地图和具体的位置,以及定时传来的指令信号。
巡逻车就在沙地当中寂寞地行驶着,似乎漫无目的,信马由缰,又好像十分的仔细认真,要把这块地地方全都舔干净。车厢里面团坐着八个人,每个人的手里都带着枪,将近中午,他们正在轮流吃饭。
“诶我说,我们这是在干嘛呢?总参也不给个具体的指令,就只是让我们在这片儿转来转去的,而且这玩意儿也太吵了。”一名士兵嘴里塞着肉夹馍,看着车厢中间的一起,实在是有些无语,这东西的声音从出来就没有停过。
另一名士兵说道:“金属探测器,能有多安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东荒下面有多少的金属,说不定还有建国初期的空艇残骸。就算不是大快的金属,传说沙子里可是藏着金子的了,任务就任务,忍忍吧!”
中央的金属探测器功率极大,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铁饼紧紧地安装在巡逻车的底盘上面,将金属探测信号发射出去,准确的范围能够覆盖以探测器为中心半径百米的范围,将这个地方探测到的金属信号反映到中央的雷达表盘上面。
随着巡逻车的前进,不断有小块的金属被发现,零零星星的发出一般的反馈信号,在雷达表盘上显示出非常细小的灰色模型。几个人轮流负责看管雷达表盘,虽然嘴上说着烦,但是谁也没有松懈过。
“你们说,我们不会是在给工程队探矿吧?我听说从今天早上开始,我们就已经派出了不少的巡逻车,都装着这个叮叮叮的玩意儿。诶,是不是现在打仗,造枪造炮的铜铁不够了,所以让我们出来找矿的?”
“行了,别丢人现眼了,不看新闻吗?就前两天的时候还有几个大型的铜铁矿在东荒被发现,确定储量等级为极大,但是帝国都没开采。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如今的钢铁产量足够,而且就算缺铁了,用的着我们出来现找?”
“那我们在这儿找毛?难不成要钢铁回收?或者干脆就真的是出来找金子的?你们说,要是我们自己出来找一趟,把地下的这些金银铜铁全都挖出来,那不是大赚一笔了?等战争结束退伍了,我们要不要一起……”
“呵,你还真是敢说。”一名士兵拍了拍面前的大机器:“首先你得有大型的金属探测器,就像这样的。其次你还得明白,探测器的范围是向下一百多米,你得怎么挖才能把下面的东西挖出来?然后呢?你得怎么运出去卖?”
一时间车厢里面的人全都笑了起来,显然都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了一点。
那名提议的士兵不由得嗫嚅了一下,小声嘟囔说道:“我不就是随便说说吗?反正也是没事儿闲的,上面说让我们过来找大范围的金属讯号,一旦发现甚至都不能停留生长,直接报给总部,你们说会不会是……”
“行了!”这个时候,一名年轻人的声音从副驾驶的位置传来:“就你话多,就你明白是吧?你这么明白要不我这个班长给你当了?要不我干脆推荐你去当排长,当连长?”
那名士兵一听,冲着前面憨笑了一下,说道:“这……我就是瞎说!瞎说!做不得真。话说回来,班长,听说你跟总参那边还有点关系,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知道什么说出来听听啊!”
“我跟总参哪来的关系?你们从哪听到的闲话。”年轻班长的声音多有无奈。
“这不是……都说你年纪轻轻当上班长,是总参有认识的人,还有人说你进东荒军是特招进来的,当时是总参的人带到这边……”那人说着,旁边就有人不乐意听了,立刻打断他。
“我说老孟,你说的什么屁话!你的意思是,班长当你班长是靠着关系上来的?怎么?你不服吗?”
老孟顿时晃了一下,说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你怎么随便污蔑好人?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平常的时候那些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当时也没见你们说他们什么啊!怎么就挑着我干,话说你们就不想知道?”
这下,一个车厢的人都安静下来了,有人看着雷达,有人静静地吃饭,有人看着前面的副驾驶席。年轻班长便知道,他们确实都想知道,不过不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走关系当上了班长,只是单纯好其他是什么身份而已。
其他士兵的眼睛也都是晶晶亮的,自从这位年轻的班长来到东荒军之后,几乎是大放异彩。刚来就立了功,然后被调派到这边当他们的班长。班长的聪明能干是他们有目共睹的,就算他不是东荒人,这些汉子也都非常信服。
只不过,班长从来都不说自己的来历,不说自己是从什么的地方来的,也不说自己家里还有什么人,只知道一个名字,一个年龄,还有最近做过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侍寝,一概不知,他们怎么可能不好奇?
年轻班长也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你们就这么想知道?”
老孟连连点头:“说实话,特别想知道!班长,我知道你是个能人,我们都服你。你也知道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大家都是一个沙坑里滚出来的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小时候偷看隔壁寡妇的事儿都告诉你们了……”
“得了吧,谁爱听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其他人顿时笑骂道。
年轻班长也跟着笑了两声,说道:“行吧,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其实以前不是不跟你们说,只是说出来也没用。我的往事,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说了你们未必就能理解。”
“嗨!这怎么说的,互相理解,互相理解。”老孟嘴上说着,心里还念叨着,班长岁数不小,拿腔拿调倒是总有一套,说的自己跟七老八十一样,我们也不是没有十几二十过,有什么不理解的。
但是班长接下里的话,就让他们都无言以对了。
“我其实不是现代人,我出生的时候,是帝国历9002年。”年轻班长说道。
车厢里停顿了一下,旋即爆发出了一阵小声,就连通讯器里面另一辆车的士兵也都是哈哈笑起来。老孟扶着自己的腿,说道:“班长,不想说就是不想说嘛, 没什么大不了的,干嘛要骗我们?”
年轻班长却摇头,等到他们都安静下来之后才继续说:“我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大家族的支脉弟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地位。后来,家族陷落了,我们所有的家族成员从宗家到分家,全都遭到了敌人的围攻和暗杀。”
车厢里的人这才彻底冷静下来,开始意识到班长说的居然都是真的。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班长的方向,不敢吱声。
班长继续说:“那一年的时候,因为我是支脉弟子,并不被敌人太过重视,所有得以逃离出来。我一个很好的朋友,跟我同岁的仆人,仗着有些修为带我从大宅里面逃出来,然后我们两个便过上了四处逃亡的生活。”
“那个时候,家族年轻一辈的弟子,都被敌人斩杀殆尽,剩余的宗家人,全都被监视了起来,避免他们东山再起。幸亏帝国上层即时扼制,否则恐怕他们都要斩尽杀绝,不过这只是对于那些宗家的人来说。”
“宗家的人可以不死,但是其他人必须全都斩杀殆尽。所以我们被追杀了整整七八年的时间。当时逃出去的时候,我才十几岁,到最后都二十几了。可惜我没有修行天赋,所以一直都是拖油瓶。”
“我的那位仆人,修为渐渐提高,在遭到追杀的时候,一次次和追兵对抗,每次我们都是惊险逃生。甚至到了最后两年的时候,我们甚至是偷渡到极北过活,隐藏在极北的冰村当中,躲避对方的追杀。”
“但是我们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执着,追杀我们的,都是一些职业杀手。大家族不可能自己动手留下线索,而对于杀手来说,只要钱到位了,就算是我们跑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找到我们,用人头来换钱。”
“所以,最后我们还是被发现了。战斗当中,我的仆人被打败,我遭到了重击,神魂受创变成了植物人,彻底陷入了昏迷。幸亏当时帝国有人出手阻止了这场追杀,我们才重新回到了帝国。”
“那之后,我一直昏迷到了如今,直到前几年的时候才被治好唤醒,才发现当年跟我同龄的仆人和朋友,都已经七老八十了,因为身上的旧伤,没有了多久的寿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之后,我因为很难融入现代社会,所以进入了东荒军。”
“其他的事情,是我后来才听说的。”
“我昏迷的时候,帝国之所以有人拦下我,是因为要安抚宗脉的心情。我和我的仆人被带回帝都,作为傀儡家主,镇守易家的老宅。我们就在那所破败的老宅里面住了几十年的时间,一直到我苏醒过来。”
说到这里,其他人都是有些明白了,一个平常喜欢看时事新闻的士兵忍不住问道:“所以,班长你就是那个易家的人?那个被少尊平反的易家?带你来东荒军的,也是总司令了?”
易哲笑了笑,说道:“是啊,当初让我到东荒军来的就是少尊,把我受损的神魂治好,让我能够重新活过来,见我那位朋友最后一眼的,也是少尊。所以,你们要说我在总参有关系,那倒是没说错,不过少尊可不会管我当不当班长。”
其他人都是沉默了,他们都没想到,平常看起来跟一般年轻人没什么两样的班长居然会有这么丰富和匪夷所思的经历。怪不得平常作战的时候,易哲总是能够洞察先机,敢情是当初被追杀的时候练出来的。
“所以,你们都不用瞎猜了!本来少尊是不让我说的,易家的事情都过去了,知道的人太多了没好处。平时有人非要问的时候,我都会说我是两百年前那次大瘟疫当中某个重点城市被封存的遗孤,你们别忘了!”
“知道了!”手下的士兵自然是听话的。
老孟看着周围紧张的气氛,忍不住再次问道:“那班长,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到底在找啥啊?都找了半天了,连根毛都没找到。我们不会就这么在东荒里面找上一个月吧?”
“我怎么知道?”易哲说道:“让你找你就找,都说了少尊不会管我了,我上哪来的消息?我一个不是东荒的人都没烦呢,你土生土长的东荒人哪儿来的那么多屁话?不想找我就把你放在这儿站军姿,等我们找完了回来接你。”
车厢里顿时响起了偷笑声,老孟脸上也变,义正言辞地说道:“那怎么行?革命工作不分贵贱,我老孟怎么可能是那种偷奸耍滑、不顾集体主义的人?该干活就干活,我绝不说二话!”
易哲也是被他逗笑了,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也就是说着玩的,总不能真把老孟扔下来等三四天回来接他,到时候恐怕他都要变成腊肉了。不过看着前方无限的沙漠,易哲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当年的极北,和东荒的景色异曲同工。
要说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易哲还是撒谎了。
确实,东荒的总参其实没多少人知道他的身份以及和安小语的关系,所以他确实没有什么私人渠道。不过作为行动班长,这一次的任务下发的时候,他们都集体开了会了,上面对他们进行了叮嘱和封口。
至今为止,东荒军当中知道昨天晚上基地袭击细节的人,依然仅限于高层和当时在场调查的人。有关异族机甲进入东荒的事情,下面的士兵全然不知,就算是给这些班长开会了,也没有告诉他们具体是什么。
上面只是说,这一次的探索和异族有关,一旦发现了,不要声张,一定要假装没有什么发现,就像路过一样,然后报告给总部。同时的还有警告,如果发生冲突,一定要迅速撤退,要多快有多快。
易哲和老孟他们不同,老孟他们是土生土长的东荒人,而易哲是几十年前的帝国人,而且还是第一序列的支脉弟子。就像他说的,支脉的少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只能不断地努力提升自己,才能够保证自己在家族当中的地位。
再加上多年遭到追杀的经验,以及刚刚苏醒过来那一段时间从几十年前的旧观念迅速转变的经历,易哲对于身边事物和情况的分析,远超于常人。虽然还没到关觉和安小语那么妖孽,但是好歹也算是个极聪明的人了。
因此,在得到这些信息的同时,结合最近军委下发的一些资料,立刻就进行了联想。只要是军委下发的资料,易哲必然是全都通读甚至记住的,大量的金属和异族结合在一起,除了西陲那边出现过的异族机甲之外,他想不出别的可能。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远方地面上扭曲的视线,没有继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