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河他们也终于知道了,昨天晚上管理员让他们尽量搜集干柴就是为了进入通道做准备。在这个地方可没有什么干枯的小树,甚至旁边连点土都没有,四周全都是坚硬的石壁。
石壁并不算平摊,安小语知道这是人工开掘出来的,当然理解,不过地面还算是平整,看起来像是用什么东西一路向前推过去的,大概是修行界类似于铲车一样的工程器械。
进入山洞之后,管理员就变得更加沉默了,楚长河因为猜测到了管理员可能是什么不得了的存在,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一路上的气氛就开始沉闷了不少,所有人都抱着保守的防备,只有那个姑娘苦不堪言。
她实在是太累了。
瞿双花也觉得自己很累,累得简直没有来由,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镇子的警备队突然就抓住了夏鸥的诈尸人,这在整个警备队系统里面都算得上是天大事情,瞿歩已经给了死命令,一定要从夏鸥的身上找到那个组织的线索。
好在除了夏鸥的诈尸人之外,同时送过来的还有刺杀夏鸥和山民的四个凶手,虽然只是尸体。尸体的面部识别结果已经出来了,能够找到的就只有他们在几年前的案底。
这些人都不是善茬儿,多少年前就曾经犯下命案,之前有人甚至还进过监狱,虽然不知道后来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显然已经被人招揽了。几年的时间没有露头,瞿双花绝对不相信这些人这些年都在做什么良民。
他们既然可以刺杀山民,当然也可以杀更多的人,瞿双花想到这一点,就已经觉得心头发凉。将这几个人的信息调出来,让全国的警备队排查所有和他们相关的事件,瞿双花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这些人和背后的组织相关的线索。
夏鸥的审讯也已经结束了,结果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记忆搜寻装置都已经确定了,她的记忆是移植的。自从被带到警备队之后,夏鸥的状态就很不对,仿佛已经是个死人了一样,根本就没有一点的求生欲。
问什么都老实交代,结果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在制造她的过程中,记忆的插入似乎产生了一些变异,让她有了自己的先决思维了。
按照技术部的说法,这样的情况是有一定概率产生的,毕竟神经和神魂都并非是现代科技能够解开的谜团,就算是能够通过记忆的移植将克隆体变成本体,其中产生某些问题的概率也是理所当然。
就像起源的克隆体,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是前身的克隆体,甚至也知道他们的修为都是继承了前身。可是他们也知道,自己是为了继续活下去而变成了克隆体,这是一种几乎病态的心理,可是克隆体终究不是正常人,他们能够接受这种思维,加上本体的思维和记忆本来就足够疯狂,所以一切都顺理成章。
而这个组织想要的并非如此,他们不给这些克隆体本体已经被杀害的记忆,更不会告诉他们创造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甚至一些诈尸人都已经伪装成本体生活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活在世上,就像耿春民。
耿春民除了自己打工的钱用来维持生活之外,厂子里的收入都存了起来,或许这是一种心理问题。因为工厂的工作是组织暗中安排的,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种理所当然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归属感和存在感。
所以耿春民的诈尸人将这些工资都存起来一点都不动,因为他的觉得这些钱不是他的。就算是通过劳动获得的酬劳,耿春民依然还是认为,这些钱如果真的动了,那才是对他生命存在的不尊重。
他自己找了零工,赚取微薄的收入来维持自己的生活,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确认自己还是活着的。他们不知道其他的诈尸人都存在什么样的问题,可是这样的问题大同小异,不会出大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们没有先决意识。
这种先决意识,是在记忆移植之前的,一旦克隆人在没有产生意识之前,记忆直接插入,造成的就是诈尸人。他们是套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皮囊的新生灵魂,只有记忆和未来的茫然,他们不会想到,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将来的人生是不是还会这样,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这个意识,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夏鸥不同,她的先决意识很可能是在记忆植入的时候出现的问题,在记忆还没有完全进入脑海中的时候,克隆人首先醒过来了,醒过来的瞬间,她的大脑当中产生了第一段记忆,第一段没有植入内容影响的记忆。
所以从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夏鸥,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占据里被人的身份,拥有别人记忆的存在。最关键的在于,她作为克隆人首先醒过来,而不是拥有记忆被唤醒,她在看待自己的时候,态度和其他的诈尸人是完全不同的。
那些先有了别人的记忆再被唤醒的诈尸人,首先想到自己是前身,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认知,因为他们在醒过来的时候,除了这段记忆之外,其他都是拥有了记忆之后,认为自己是前身之后,在此基础上延续产生的后续记忆。
而先醒过来的夏鸥,她清楚的记得,自己躺在培养液里面,脑海当中被灌输了什么东西,她首先是一个独立的存在,然后才是夏鸥。其他克隆人都觉得自己是个装记忆的口袋,而她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且是被迫的。
这也就决定了夏鸥的性质,她的心理状态更加的疯狂,她想要逃离,于是偷偷离开了组织。按照她的说法,组织培养她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任何克隆人的存在,组织告诉她,她是曾经受伤失去了部分记忆的病人。
至于到底是怎么受伤的,组织编造了一个十分美妙的故事,其中帝国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反派。帝国占据着整个人类世界,对所有人类予取予求随意操纵,夏鸥就是因为偶然发现了帝国的某个阴谋,打算保护自己的朋友,然后……
组织还告诉夏鸥,他们会给她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绝对不会被帝国发现的地方继续生活一段时间。当然,代价是如果将来这些人打算推翻帝国的时候,夏鸥一定要按照他们的要求做某些事情,并且不断给她灌输复仇心理。
可是这些人似乎没有观测到记忆移植过程当中克隆人的生命体征,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偶然的产生。所以从开始,夏鸥就没有打算相信这些人,更是对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抱有审视的态度。
她当时脑子混乱一团,因为被强行插入了记忆的缘故,她不知道该怎么分辨记忆当中的内容、组织的人告诉的内容和自己面对的一切到底那一个才是正确的,甚至她都不知道争取的概念是什么。
所以她很顺从地听从了组织的安排,按照他们的要求被送到了某个贫民区,然后开始新的生活。她希望借用这样的方式来观察自己身边的世界,判断自己所接受的这些信息,到底哪一些才是正确的。
最后她觉得,组织在骗她。
其实这是很理所当然的结果,不说组织的说法漏洞百出,夏鸥自己都清楚,自己的记忆只是被人塞进来的。虽然自己长着和记忆当中相同脸,拥有相同的习惯和身体特征,可是被塞进来这个先决意识已经决定了一切。
既然记忆都是被塞进来的,那么组织说她就是夏鸥,这样的谎言让夏鸥实在是接受不了,这就是先决意识的关键性。于是夏鸥趁机逃离了组织安排的地方,并没有用什么交通工具,而是徒步离开了贫民区,一直到郊外的时候,才搭上了一辆顺风车,躲进了山村里面。
这就是夏鸥交代的全部,根据部分的监控录像显示,夏鸥确实是在帝都的某个贫民区生活过一段时间。并且她交代的时间和路线也都和监控上的吻合,剩下的内容瞿双花没有仔细推敲。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夏鸥知道的内容都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当初夏鸥离开组织基地的时候,是被人送走的,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基地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特征。因为记忆刚刚植入,她的脑子混乱一片, 只记得一些金属墙壁和地板,出了基地的时候,汽车的车窗就都是封死的了。
无奈,将夏鸥送到了帝国官方的克隆学机构,对她的身体进行研究,希望能够从身体结构和药物残留当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毕竟克隆人正常生长不可能突然长这么大,任何成体克隆人都是药物催生的。
不过这个过程,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因为首先夏鸥诞生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身体当中残留的药物很难找到。二来也是因为人体克隆虽然被禁绝,可是动物的催生技术还是非常实用的,想要根据药物残留定位对方的位置,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根本急不来。
瞿双花坐在办公室里面,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已经有些干枯的头发,这就是所谓的绞尽脑汁了。她当然知道上面对这件事情很重视,甚至这是纠察队接受的第一起案子,对于整个警备队都意义重大。
她是体制内的人,瞿歩是她的父亲,她当然知道在修行大世当中警备队面临着什么,甚至就算是一个小小的警员,稍微有点职业觉悟,都能够察觉到世界的变化对他们的巨大影响。
如果不是安小语的努力,警备队绝对不可能还能翻身,只能说是那些野心家算计安小语的时候还要算计警备队,将安小语推向了这边。帝国虽然类见其成,安小语虽然也了的帮忙,可是没有他们自己的成果,一切都将是徒劳。
这件案子如果不能够得到圆满的解决,甚至如果时间继续再拖下去,都可能产生不良的影响。没看到这几天想要报名纠察队的修行人都开始观望了?换取生命药剂是需要功劳的,都破不了案哪来的功劳?
这些天瞿双花都在努力着,希望能够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甚至连很多没有关系的案发现场她都重新走了一遍。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车停在了街头,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有些疼痛的太阳穴。
抬头一看,居然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信号塔。
她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刚好就是吴有涯之前到住处附近。吴有涯自从被带走之后,已经被定罪,作为案子里面的第一批成果展示给了所有关注着这件事情的市民。
他的房子现在当然也空着,那不是租的房子,是吴有涯自己买下来的,在吴有涯的死刑没有被执行之前,这所房子都将被警备队接管,而房间的通行证,刚好瞿双花的终端里面也有。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理,突然很想上去看看。既然想到了,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瞿双花想了想,便驱车来到了吴有涯的小区里面,出示了证件之后顺利进入了小区,然后上了楼。
刷开吴有涯的房门,推门走进去。
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房间里面显得有些灰暗,地面和家具上面都落了一层的尘埃。瞿双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屋子里依然还在运作的供暖装置比车里的空调更加舒适,还是因为突然进了房间有了一种安适感。
又或者是因为故地重游的感慨刺激了大脑?
瞿双花现在觉得自己有点傻,傻傻地就来到了这个小区,到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面。当初物证科的人已经将这个地方扫荡了一遍,如果真有什么有用的东西,那也早就被带回去了。
但是既然来了,瞿双花叹了一口气,一遍尝试着重新将整个案子捋顺一遍,一遍在吴有涯的房间里面四处转悠着。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几次重新梳理案情了,可也是这样,她的思维便越是谨慎起来。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瞿双花先是狐疑了一下,随后便走到了吴有涯的保险柜门前。保险柜自从打开之后,其实就没有关上,里面的东西,包括所有的原稿之类,都已经被带到了警备队,前后都是需要拍照留证的。
她看过物证科的照片,确认在他们经手之后,保险柜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保险柜里面,突然出现了一根东西。如果不是窗口的阳光刚好倾斜照在了保险柜的里面,让瞿双花看到了反光,她还真不可能注意到这么细小的差别。
轻轻地走到了保险柜的旁边,瞿双花掏出了怀里的终端,打开闪光灯之后,将保险柜里面的这根东西照亮,很短的一根毛发。瞿双花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头发,是睫毛、眉毛、胡子还是汗毛,总之这样的一根毛发,是不可能出现在保险柜里面的。
拍过照之后,瞿双花将毛发装进了随身携带的证物袋里面,心情顿时变得好多了。
按照安小语的说法和吴有涯的交代,对方是通过保险柜来传送原稿的,利用空间法则将吴有涯打印的稿件从保险柜当中带走,然后按照故事情节进行犯案,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欲盖弥彰,显然保险柜是个重要的通道。
现在保险柜里面突然出现的毛发,会不会是那个使用空间法则的人重新回来观察案发现场变化,甚至从屋子里带走什么他们没有重视的东西的时候留下来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想到这里,瞿双花就想要立刻回到警备队去,调查一下这跟毛发的基因序列是否和吴有涯相同,如果不同,那么就进行基因序列匹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相关的线索。
她快速地离开了吴有涯的家,上车想要往回走,但是突然却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说是她申请的一个案发现场现在的住户同意让她现在去看来。瞿双花这才恍然,自己今天还有最后一个地方要去。
开车到了那边的楼下,瞿双花跟着自己的手下进了楼道,只是一个时间很久的现场,说不定都看不出曾经的任何痕迹了,当然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足够。
不过瞿双花突然想到了怀里的证物,于是在楼梯上停下来,将证物袋交给了手下的小弟,说道:“你就别上去了,尽快把这个东西带回局里做鉴定,和吴有涯的基因作对比,如果不匹配,就去基因库搜索,一定要找到这跟毛发的所有人。”
手下小弟精明强干,结果证物袋塞进了口袋里面,点头就走了。
瞿双花这才上了楼,随便看了看这个现场之后,果然什么都没了。告别了现在的户主,瞿双花下楼打开拉车门,突然觉得有些神情恍惚,睡眠不足的后遗症还在摧残着她。
然而就在她扶着车门缓神的时候,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白色毛巾便突然捂在了她的口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