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燕一时有点恍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在那不知所措,李向导一声大吼,用力一把抓着她往旁边闪去,他狠狠的把冰镐插在雪地里,叫她一定抓稳,一股凛冽的风吹来,差点站不稳。
余燕竟然看到刚子呼啸着从上面滑坠下来,李向导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跟着他滑了两三米才稳住。紧接着,芳姐头朝下也飞速的滑坠,李向导伸手去拉,却没能拉住。
余燕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半天才尖叫着大喊:“芳姐……”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哪还有芳姐的影子。
……
张向导拉着面如死灰的东哥下来,刚子坠滑的时候腿在一块岩石上磕碰到了,已经骨折,痛晕过去,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把刚子平躺在羽绒睡袋上,脱下棉衣给他保暖,叫余燕照顾着,两人一边冲下去找芳姐,一边给大本营和村民打电话,寻求救援。
后来知道,芳姐他们三人走在前面,发现有一块长约十米,宽约三米的大冰板,站在冰板上,可以看到雪山绝伦美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此时,他们已经在海拔5200米左右,马上就要到顶了。
一时,三人便忘乎所以的拍照。
突然,雪山上一股强劲的风刮来,张向导迅速的把冰镐插入雪地,稳住了身子,可他们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个趔趄,先后被雪风刮倒在冰面上,开始控制不住的下滑。
张向导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东哥,却眼睁睁看着刚子和芳姐往下滑坠,无能为力。
当李向导他们找到芳姐的时候,她已经滑坠了一百多米,头部撞在一块岩石上,受伤非常严重。
余燕抱着受伤的芳姐,已经泣不成声:“芳……芳姐……你一定……一定要挺过去。”
芳姐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小虎该上幼儿园了吧?……好冷……冷。”
大家把能保温的东西都加在她身上,绝望的等待。
这时候,刚子醒了过来,钻心的疼,一时间,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大家,连经验丰富的两位向导,也束手无策。
余燕不停的和芳姐说话,怕她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芳姐,小虎还在家里等你呢……”
“芳姐,咱们说好的,你回去还要给我介绍男朋友……”
“芳姐,你穿裙子一定很好看,我还没见过呢……”
“芳姐……芳姐……不要睡,不要……”
有两名专业的救援人员从海拔4100米的地方正在往上赶。十几名村名从山脚下上山救援。
可是,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他们还没到。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呼啸着的风,和刺骨的寒冷,余燕的眼泪不停的流着,这是唯一温热的东西,滴在芳姐的脸上,瞬间成冰。
芳姐已经晕过去了,陷入重度昏迷中,余燕哆嗦着拉着李向导的手:“怎么办,怎么办……你们快救救她啊。”
李向导用气罐烧了些热水,企图能让她喝下一点,张向导不停的用手按压伤口止血,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却无能为力。
期间芳姐醒过一次,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不知道以后小虎会不会怪我,让他这么小就没有了娘,玉儿,回去后你一定……一定要告诉他。”
“妈妈是永远爱他的……”
这是芳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当救援人员几个小时后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永远走了,带着她登顶的遗憾,和对亲人永恒的牵挂,把她的魂埋在了这雪山之巅,永远守候着她梦里的山峰。
芳姐的遗体是被救援人员装在睡袋里扛下去的,刚子被放在担架上,送往山下的医院紧急治疗,他的伤很重,能不能挺过去还是个未知数。
一连串的变故让余燕吓破了胆,她已经没有一点力气行走,被李向导半拉半扛的带下了山,如同梦魇。
多么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啊。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是11月25日,在上山的路上,芳姐还在有说有笑,预约一个月后的圣诞节大家一起过……
接下来的两天,余燕觉得是最黑暗的日子,在派出所整整呆了一夜,民警询问事发的经过,写详细的情况说明。
然后她躺在镇上宾馆的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眼前总浮现出白茫茫的一片雪景,什么也看不清,呼呼的雪风刮着,像刀子一样凛冽的划过皮肤,芳姐的声音在雪峰后面传来:
“玉儿,你知道吗?虽然我们只认识了三天,可我老喜欢你了,就像一个多年的朋友。”这话,是从大本营出发的时候芳姐说的。
“玉儿,其实我一直有个梦,就是能站在雪峰5396米的位置拍照……”
余燕拨开云雾,想看清她的脸,可是一层又一层,什么也没有。
她恐惧的大喊:“芳姐,你在哪?在哪……”
“玉儿,我走了,有空的时候,帮我去看看小虎……”
余燕惊醒,后背湿了一大片,微凉!
第三天,芳姐的老公带着小虎赶了过来,这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三岁小男孩,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天真的在医院跑来跑去,见到谁都笑。
余燕抱他,亲他的小脸蛋,眼泪却忍不住滚了出来。
“阿姨,你怎么哭了?”
“妈妈说,流血不流泪。”他用小手给余燕擦泪。
“小虎,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最近可能回不来了,不过小虎要乖。”
几近哽咽:“妈妈说了,她永远是爱小虎的。”
小虎点头:“嗯,小虎也爱妈妈,小虎听妈妈的话。”
“妈妈说,小虎上幼儿园不哭,她就给我买奥特曼。”
“呜呜……可是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余燕再也控制不住,放下他躲一个角落嚎啕大哭。
三天后,独自返程。
走之前,她面对哈巴雪山的方向,久久凝视:
“雪山永远在这,可生命只有一次。我会再回来的,芳姐,以后,我来雪山看你。”
经历了这场生死,余燕仿佛顿悟了,不再那么恨朱振宇,恨一个人,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一下子,她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她到单位去辞职,她所在的单位是金钢的一个后勤单位,工作清闲,在办公室做文书。
办公室主任是父亲以前的老同事,50多岁了,慈祥和蔼,受父亲之托,对她颇为照顾,一听说她要辞职,坚决不同意:
“燕儿,你可不能意气用事,你知道当年为了你能进金钢,你爸费了多大的劲吗?”
“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喜欢这份工作,我觉得它是在浪费我的生命。”
“你直接不要工作,那也不行,你问了你父母,他们同意了吗?”老主任一副没商量余地的表情。
“他们会同意的,而且这是我的生活,过得好不好,是我自己感受,他们会尊重我的想法的。”
说来余燕的运气也挺好,刚准备辞职的时候,金钢由于富余人员比较多,出台了短期息工政策,不用上班,单位交几金,每月还能领取最低生活保障费。
这下老主任没话可说了,余燕迅速办好了息岗手续。
但她并不盲目,她其实早就想好了退路,打算从头再来。
从上大学开始,她就接触电子商务,在某宝上开网店,当时在学校还着实火了一把,经常往返批发市场和各宿舍之间,在同学之间口碑不错。
辞职以后,一向严厉的父亲却一反常态并没有责备她丢了铁饭碗,而是拿出十几万出来,让她做启动资金。
母亲专程从省城回来了趟,当时余燕正好在商业街转让过来一间门面,刚装修好,第一批货到位,为了节约成本,她什么事都自己干,没请营业员,母亲到的时候,她正坐在一大堆衣服里面理货,一见到她,就心疼的眼眶都红了:“燕儿,你说你这是何苦啊,放着好好的办公室工作不做,非得来做这小生意。”
余燕对着母亲傻笑:“妈,我喜欢做这些,干着浑身都是劲。”
“孩子,别太卖命了,一切还有我们呢,要不跟我一起回省城发展去。”
“这也是你爸的意思。”母亲补充道。
“你爸那些老战友,现在可都很厉害了,在哪不都能给你安排个好工作。”
“妈,真的不用,我觉得金沙市挺好的,我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如果想混工作,我还不如就呆金钢呢。”
母亲没有办法,陪了她半个月,便依依不舍的离开。
其间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真的是一言难尽。店铺一点点的起步、发展、壮大,直到现在的模样。
今年金钢改革,她毅然买断,成了很多人羡慕的对象,大家都说她有眼光,提前就铺好了后路。
回去办手续的时候,老主任已退居二线,正在和新上任的主任交接工作,还煞有其事的表扬她:“这可是再就业的典范啊,单位的职工都应该向余燕学习学习,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
她就笑笑,有时候,她常想这应该感谢朱振宇吧,如果没有他,或许自己还是像以前一样,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巴望着相夫教子,平淡却幸福的过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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