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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眼里,殷逢曾经的人生,可谓是顺风顺水,令人羡慕。他出生于富人家庭,父母从商,幼年就从私立贵族学校读起;他一路学业优异,无论哪个阶段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和风云人物;更是没费什么力气就考上了北京大学,成为心理学界的后起之秀。

不仅如此,他还相貌英俊,善良正直,运筹帷幄,人情练达。他用自己的收入资助了不少贫困儿童;他特别在意读者的感受,曾经冒恶劣天气去参加签售会还冻感冒了,也曾为一名残疾读者跑到很远的地方单独为她一人弹钢琴;他的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利润丰厚,这离不开他的决断、眼光和领导才能……总之,在不熟悉殷逢的人看来,这几乎就是个完美男人的人设。

只有他身边的人,譬如曾经的父母,譬如陈枫,再譬如苏子懿,几名跟随他多年的心腹,才知道他并不是外人看来的那样一个人。

他分明脾气古怪,喜好不定。你不知道那句话就会触怒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不相干的事,能讨他的欢心。他不喜欢吃葱,厌恶酸奶,讨厌星期三,喜欢星期六。讨厌白色,喜欢黑色。如果是他决定的事,哪怕证明是错的,别人如果没发现还好;如果发现了,他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但他一旦做事,就极为专注。他能把自己关在偏远的别墅里,只让人提供粮食和水,就能把自己关上六个月,写一本新书;也能读一本感兴趣的书,24小时不吃不喝不睡痴迷不已。曾经有某位女朋友,在他读美国一名心理学专家的新着作时,花枝招展跑来他家里撒娇,他当即冷笑,不,是皮笑肉不笑,也不发火,哄着女孩上了床脱干净衣服。女孩以为自己终于要拿下他了,他却把人冰凉凉地晾了几个小时。最后女孩穿上衣服,才得知他已飞去外地闭关。

说到男女关系,他真正交往过的女人不过两个。别的,都是绯闻,或者是他心血来潮的逗弄和嘲讽。但他毕竟是个文化人,有时候对于某些一心勾搭的女人,他的嘲讽可能过于高级,别人不见得听得懂。譬如说曾有某位女士穿着身浅粉色长裙,故意跌在他怀中,肩带恰如其分的滑落,酥胸半露——只因外界都传言殷逢喜欢大白胸。他将人扶起,微微一笑说:“你让我想起一朵粉色的马兜莲。”女人心潮悸动,尽管殷老师当时没有进一步举动,但那含笑的眼波,令女人确信他对自己是有意的。甚至在转身后大肆炫耀嘚瑟,为他的名声再添一朵桃花。

过了一些天,女人无意间上网搜索才发现,马兜莲这种花长得像猪肝。

……

身为一个成熟的、优秀的、多金的男人,殷逢有身体需要需要解决,也喜欢身边有个女人知冷知热,贴心陪伴。又因为他从事的就是无人拘束的工作,公司更是他的一言堂,所以他早已习惯在生活里主宰一切。对待女人,更是如此,既然是为了让自己快乐,那自然要挑一个合心意的。

他偏爱娇小、白皙、柔顺,甚至有些娇气的女人。贪图他的钱财没关系;爱慕他的身材皮相更没有关系。女人不就应该依附于男人的能力和身躯吗?再说了,他本就没有长长久久的打算。取乐和满足而已。

至于这一生何时能与何人长长久久,他从不去想这个问题。那就像个似有似无的洞,一想就会让他失去了掌控感。所以他克制自己,不对此抱有期望和任何假设。

而这一次的巨大变故,是完全在殷逢的预料之外的。刚刚醒来后,他只来得及和陈枫简单沟通,知道自己受伤失智是在一年前,但再往前一年的记忆,他如今也没有印象。他对尤明许说的是真话,不知为何,这个刚出现的女人质问时,下意识就令他说了实话。他脑子里最后清晰的印象,真的是一年半前自己参加完发布会,坐车回家。因为疲惫,他在车上睡着了。

醒来后,他就到了现在,这间病房里。身为一名心理学从业者,他明白人的大脑是最复杂精密且未知的。只怕任何脑科专家,也说不出为什么他恰恰好丢失了这段时间的记忆。如果一定要说,他都可以判断,生理或心理两方面的原因都有可能。

生理上,脑部外伤,也许恰好损伤了他大脑主管记忆的某个区域;心理上,也许在这一年半里,曾发生过令他完全不愿也无法面对的事,于是在他醒来后,潜意识起了作用,藏起了那部分记忆,只留给他一个回到事情发生之前的自己。

……

呵呵,伪装成完全没有受伤的自己吗?

殷逢想到这一点,只觉得嘲讽,嘲讽的是自己。不过,三十年来,他向来随心所欲,既然自己的潜意识不想被唤醒,那他也不强求。包括失智期间的种种,听之前陈枫简单的概括,犯过傻也好,围着女人打过滚也好,过去了,也就过去。

他既然醒了,自然要按照本性活着。他才是殷逢。

……

所以,在短暂迸发的极致快乐后,在险些意乱情迷,被身体和情绪主宰时,尤明许那句冷冰冰又明显克制着情绪的话语,让殷逢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看着被自己压着的,一身硬骨,身体情动,眼睛却藏着一丝悲凉的女人。意识到她亲吻的不是自己,而是过去一年那个10岁的自己。

这认知令殷逢的感觉非常怪异。既有种如今的自己,竟然被这女人看轻的不悦感;又有种曾经被人窥见某种私密的不适感。更重要的,理智迅速回来了。一切情况不明,他此时招惹这个看起来情深义重又蛮横强硬的女人,显然不是明智选择。他已不记得两人间的过往,难道就要被这女人牵着走?

于是他笑了笑,从她身上翻下来。但床是他的,自然也不会让,大刺刺躺着,拉过一截棉被搭在腰间,不让她看到身体的异样。他说:“没有。”

尤明许一下子坐起,跳下床。她从没有过这样的遭遇和感觉,男人在亲了抱了她之后,一把把她干净利落丢开,然后告诉她没有丝毫感觉。这个人,还是曾经连闻她一根头发丝,都觉得香的男人。内心的滞涩感在无声蔓延,脸上更觉得有些火辣辣的。可又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放弃尤英俊。

她猛地转头看着他,说:“你给我老实呆着。不管你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殷逢,你还欠着我的。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看着他的眼睛,只想看到一丁点曾经属于尤英俊的端倪。可殷逢眼神淡淡的,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嘴角扯了扯,转头看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