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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这一个月,即将圆满出关,新年也快到了。

白牡嵘觉得自己头顶都要长出蘑菇来了,但是这皇城也到了每年冬天最冷的时候。

这一年一年的,好像过得特别快,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王府里歇菜呢。

养身体,不能乱走,身娇体弱,被养的细皮嫩肉的。

谁又想到今年这个时候,她大胖儿子都生出来了,这也可以说是奇迹了。

因为年前的祭礼,先帝猪猪侠的牌位还在大佛寺中供奉,这段日子寺中的高僧每日都给诵经。这会儿到了新年了,这猪猪侠的牌位还得重新给送回皇祠去。

这事儿原本就应该宇文玠去做,以表孝顺敬畏之心。只不过,这天寒地冻的让他往大佛寺跑,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他除了每日去御书房之外,就是在寝宫里头陪着儿子,在外面多一会儿都会呼吸困难。

所以,这活儿最终又落到了宇文笛的身上。

他并不是很愿意,上回代宇文玠去主持祭礼就已经让他很为难了。这会儿又要去,他的不情愿从脑瓜儿顶冒出来,简直要喷薄而出了。

坐在大殿的椅子上,白牡嵘吃着在民间难得一见的新鲜果子,一边看着宇文笛为难的脸色,脸上都是笑。

要说她幸灾乐祸也不为过,因为她就是在幸灾乐祸。

宇文玠在偏殿里看他儿子呢,宇文笛才敢在这儿愁眉苦脸。若是宇文玠就在他面前,他是决计不会把这些情绪摆在脸上的。

“我说嫂子,你就没有法子救救我么?我是真不想去大佛寺,太冷了,就这天出去,能把我冻死。”宇文笛求助,他养的白了一些,没那么黑黢黢了,这央求起来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可怜的味道。

白牡嵘却呵呵了两声,“我哪儿说得上话,你求错人了。”依她看,他不是怕冷,而是怕出风头。这小子,机灵着呢。

这朝上有多少人就等着出风头这个机会都等不来,若是换了旁人,接到这个任务指不定多高兴呢。

但这小子思虑的多,极其害怕自己太过招摇,继而无论何时做事都分外谨慎。揣摩着宇文玠的心思,又谨慎的要求自己,害怕宇文玠到这种程度,足以见他心中焦虑。

“这么说吧,去一趟大佛寺,跟去北方爬一次雪山没什么区别。我这身体还行,但就是心里头怕冷。那时和难民在北方混日子,冻怕了。”他说,又找出个理由来。

白牡嵘点了点头,一副同情之色,“真是难为你了,但这是你六哥交给你的任务,无论如何你都得完成。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决不能推辞。你若是真的觉得自己一个人去心里头空虚,不如这样,我跟你一块去?”

白牡嵘忽然有这提议,让宇文笛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真的?嫂子能随我一同前去自然好。有许多事情,我做不了主,有嫂子给做主,那是极好的。”可算找着个他做错事之后能给背锅的了。

“你别高兴的太早,这大佛寺呢,我没认真的去看过,就是去玩玩罢了。你做你的,我给你加油打气。”她是不会帮他做那些事儿的,她更不会大摇大摆的出面。

在低调这方面,她和宇文笛是能达成共识的,大家都不关注他们才是最好的。

闻言,宇文笛是难掩失望,但一想,有白牡嵘和自己一同去,即便她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

万一自己有出错的地方,回来之后,还能让她在宇文玠面前给自己说说话。她说的话,宇文玠必然是听的。

“大佛寺风光的确好,尤其这冬季,和春夏不可同日而语,嫂子想去看看,好。”他点头,她跟着去就行。

知道他脑子里琢磨着什么小九九,白牡嵘也不在意,接着吃,她一边眯着眼睛,整个人丰腴了许多,她那样子特别像招财猫,就差举起一只手臂前后晃荡了。

就在这时,宇文玠从偏殿出来了,怀中抱着宇文绍。襁褓包裹在他身上,但也松松散散的,他的两只小胳膊露在外头。穿着金色云绸所制的衣裳,他可别提多富贵了。

原本以前进贡到宫中的云绸都给白牡嵘做衣裳了,今年进贡的她可是一点没捞着,都做成宇文绍的衣服了。

大大小小,做了足足有几百件,能一直穿到满一岁不带重样的。

这就是有个有钱爹的好处,什么好东西都能捞着,哪像穷苦人家的孩子,一年到头,连一双新鞋也未必穿得上。

见他们出来,宇文笛立即起身迎过去,看着在宇文玠怀里睁开眼睛的小家伙,他忍不住吹口哨逗弄。

不过,那小家伙却是不太愿意理会那些逗弄他的人,即便是白牡嵘逗弄他,他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也或许是因为还小,他看不懂这些吧。

他圆敦敦的,皮肤还特别的白,说是牛奶皮肤也不为过。眼睛很大,双眼皮特别的明显,眉毛很清晰。

即便白牡嵘不承认,但他的确是长得和她很像。唯一很像宇文玠的地方,就是他的白皮肤了,白的通透。

宇文玠把他抱出来,白牡嵘也绝不争抢,因为她根本不会抱。小家伙太软了,抱在怀里让她不由得心惊肉跳,而且他好像也不喜欢她抱。每次在她怀里,他都是拧着眉头的,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

而宇文玠瞧见了吧,就总是会调整她的手臂姿态,又几分难掩心疼的样子,这就让她颇为烦躁。

于是乎,她索性不抱了,想看儿子就让嬷嬷抱着,她站在旁边看就是了。

“六哥,这隐儿和嫂子长得可真像,尤其这眼睛,真好看。”宇文笛想伸手摸摸他的小手儿,但又怕给弄坏了,就只得隔着衣袖碰碰他,一边道。

宇文玠面带笑意,闻言,他轻轻颌首,“的确,简直一模一样。”饱满了,就更能看得出来他的样貌了。不似刚刚出生时,也瞧不准像谁。

白牡嵘听着,一边点头,是像她,但她并不是很满意。宇文玠长得好看,像他要更好。

只可惜,这长相也不是她能随意定的,只是浪费了宇文玠的花容月貌了。

走到白牡嵘身边,宇文玠坐下,她也立时扭头看过去瞧,那小家伙在宇文玠怀里十分舒服的样子。睁着眼睛,也不知能不能瞧清楚。

他露在外头的小手挥舞,蓦一下送到了自己嘴边,然后他就立即张嘴去啃。

估计他根本不知自己啃得是什么,只是凭借本能反应,倒也真是可爱有趣。

“你们父子俩坐在一块真是养眼,活脱脱的两个反光板。这种时候,我们最好不要靠前,否则被对比的成了黑炭头。”白牡嵘把自己的手放到襁褓上,正好宇文玠的手也放在那儿,再加上那小家伙的小脸儿,她的手都变成了黄色的了。

收回,她不自找难堪。

宇文笛很是同意,他们这种肤色,就让人很是羡慕。

“对了,刚刚老八说要去大佛寺护送先帝牌位回皇祠的事儿。我打算也跟着出去溜溜,从夏天到年根底下,这皇宫我就没出去过,我头顶要长蘑菇了。”白牡嵘状似无意的提起,她露出的也是一副无聊之极的模样。

宇文笛转着眼睛看向宇文玠,在观察他的脸色,想从其中窥出些什么来。

不过,宇文玠的神色也未变,还是那个模样。

看了看白牡嵘,他随后颌首,“出去转转也好,只不过很冷,你得多穿一些,免得再被冻得生病。”太冷了,他现在不敢出去,只要呼吸到冷空气,这喉咙里就如刀割一样。

“放心吧。只不过,我觉得咱们大费周章的去一次若是不表现点什么,好像显得有点抠门。正好我儿子出生,咱们也算做点好事儿吧。弄一些御寒的衣物鞋袜什么的给寺中的僧人怎么样?正好我也求求寺中的高僧没事儿给我儿子祈祈福,杀了那么多人,我总是不能心安理得。”这话说的是真的,人做了坏事,可能别人不知道,但是自己心里头清楚。

曾经有那么多的人死在自己手中,终结别人的生命,这本身就不是一件会让老天原谅的事情。

倒是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宇文玠看了她一会儿,之后点头答应,“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朕叫内务局准备,到时,你亲自给送去。”

“咱们这是杀人一时爽,事后却总是心惊胆战,就得想一些法子来给自己脱罪。就像有些人生了重病,知道死期到了,就开始挣扎。弄一些鱼啊乌龟的放生,祈求佛祖保佑,能再多活些日子。”一样的道理。

“嫂子,你想的太多了。这杀人未必就是坏事,因为你杀了几个人,但是却让更多的人过上了好日子。如此也算功过相抵,不算罪过。”宇文笛能说会道,几句话之后,的确让白牡嵘心生认同,这种说法也不能说不对。

“还是老八聪明,你这小脑瓜也不只是为了显高的。既然如此,不如大家都去大佛寺走一趟吧,尝一尝寺中的斋饭什么的。”转眼看向宇文玠,白牡嵘笑着提议道。、

“朕能不能受得住这严寒另说,他会被冻坏的,不行。”宇文玠拒绝,理由是他宝贝儿子不能出去。

白牡嵘遏制住翻白眼儿的冲动,“成,既然如此,你们父子俩就在宫中暖着吧。”还真是父爱如山啊,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先想到的就是他儿子。

反倒是她这个前任心肝宝贝已经退役了,是否会被冻着也无所谓了。

只不过,即便宇文玠能说他去,白牡嵘也不会同意的,她本来就是假惺惺的那么一问罢了。

楚郁可是在大佛寺呢,这种天气,也不知他是否还在那座独峰上。那么高,春夏里的风都特别大,就更别说这冬天了。这正是极冷的时候,那上头的温度必然比寻常地面还要冷上几分。

给寺中僧人送御寒衣物鞋袜其实就是个由头,她是想得给楚郁送去一些,他决意这辈子都不下山来,没有这些御寒之物又怎么能行。

既然已下了决定,宇文笛那边也很快就准备起来了。他负责所有事物,有点大包大揽的意思,但有白牡嵘跟他一起,他心里还是有底的。如果真哪一步犯了错,找白牡嵘背锅或是让她给自己说话,总是能躲过去的。

到了日子,一大早,白牡嵘便起来了。

宇文玠难得的没一早去偏殿里看他儿子,反倒是监控一样的盯着白牡嵘穿衣穿鞋。御寒的衣物都是一等一的,精致又厚重的羊毛靴子,套在脚上,紧绷绷的。不是靴子小,而是她腿粗了。

这就比较尴尬了,孩子都生出来了,她这一身肉倒是没消失,这段时间没吃多少油水大的东西,居然还这样。

宇文玠拿着沉重的白色狐裘披风裹在了她身上,白色的毛无比浓密和顺滑,接触到她的脸,软绒绒的。

“许久没得皇上服侍,我还真不适应了。”她轻笑,一边看着眼前给她系丝带的人。他真的是肉眼可见的温柔,往时的温柔是蓦一时,现在的温柔是时时刻刻。

还说女人生了孩子会变成慈母,从她身上看不出来,倒是他完美的印证了这句话。

“别在外待得时间太久了,很冷。”系好了,这狐裘披风也将她完整的包裹在了其中。他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一边摸着她的头。

“嗯,我知道。”弯起眉眼,她这模样特别像猫咪。

抬手把兜帽扣在了她头上,将她严密的遮挡住,免得被冷风吹着。她在屋子里待得太久了,一直没见风。这般贸然的出去,宇文玠担心她会受不住。

从宫女手里把暖手袖笼和手炉拿过来,让她拿着温热的手炉,又把她的两只手从兔毛的袖笼两侧塞进去,这样手就不会冷了。

“听话,你若是真冻得风寒了,病好之前可就都不能再见隐儿了。”他说,语气温柔。

还以为他是又恢复了操心老父亲的形象了呢,谁承想两句话不离他儿子。

白牡嵘扯了扯唇角,他真是沉迷于父亲的角色,这父爱堪比大山,弄得她都想当他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