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待会下水之后不许乱动,不许乱跑!很危险,知道了吗?”赵佳和坐在泉边的石头上,替小宝脱掉了身上的衣裳。
叫小宝光溜溜的立在石头旁,赵佳和又起身脱了自己的衣裳,只着了一件肚兜,随后抱着小宝下了水。
小宝一下了水,就疯了,满脸笑容,拼命的拍打着泉水,咯咯的笑着,笑声清澈透明,在洞中缓缓的传出细微的回声。
他的笑声总是很容易感染赵佳和,她脸上也挂满了笑意,只要他一笑,她似乎就能忘却一切的烦恼,这天地间只余他们母子二人。
两年前,她负伤在身,跟着梁廷修一路向南,全程被无视,等到发现的时候,肚子已经鼓了出来,恰逢赵佳惠临产,便歇在了这里。
有时候她常常在想,如果没有小宝,她一个人可能撑不下去。
“小宝啊,你是个男孩子,再过段时间,娘就不好再这么抱着你下水玩了!这可怎么办呢?”
赵佳和微叹了一口气。
“你也知道啊?”
身后忽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醇厚低沉,却又冷冽清寒。
这声音落下之时,赵佳和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紧接着洞中的回声传回她耳边之时,那细细碎碎的声音犹如一鼎巨大的晨钟不断的敲在了她心间。
整颗心都空了。
她恍然扭过头,脸色骤然大变,满眼都是惊惧之色。
他正站在她不足两步之遥的水中,泉水不深,只没过他的腰侧,水流缓缓的从他身侧流过。
洞外的光全部洒在他的身后,挡住了多数的光线。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可以清楚认出这个男人是谁。
这一瞥,一愣间,恍若隔世,仿佛是山长水阔,天地万物都为之消弥而亡。
有一种此生足矣之感,但又像梦一般不切实际。
倏然,她手上一空,怀中的小人像拔萝卜一样被人一把扯出。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时,她已经满眼骇然震惊的看着他的大手轻轻一甩。
小宝呈抛物线向着洞外飞去。
他的表情看不清,但小宝的表情她却看的一清二楚!
小宝吓哭了。
“扑通”一声响,闷闷的,溅起些水花,泉水中一圈圈涟漪不断的向外排开。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赵佳和心都碎了!
她湿了一双眼,就要跳入水中游到小宝的身边去,腰上却徒然多出了一条铁臂将她紧紧箍住。
赵佳和气疯了!
如果方才还觉得遇见他是一场梦,那现在结结实实的就是一场噩梦。
“梁容瑾,你干什么?!”她不断拿手推着他的胸膛,想要离开他,去救小宝。
那是儿子啊!
他们的儿子啊,他心心念念要的儿子啊!
她给他生了,费尽千辛万苦生的儿子啊,怎么能这样?
透过一双迷蒙的泪眼,小宝消失的那个地方突然多出了两颗头颅,她抹了抹泪,定睛一看,原来是秋月救了小宝。
真是好丫头。
咦,不对!
秋月为何梳着妇人发髻?
嫁给谁了?
正寻思着,又见秋月怀抱着哭天抢地的小宝缓缓游向岸边,须臾间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赵佳和心口一松,整个人都松驰了下来,回头怒瞪了梁容瑾一眼,一时没忍住,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本想破口大骂,但对上了他一直盯着她的那一双眸子,她的话到了嘴边却通通咽了下去。
那双幽黑深邃的眸色中映着碧绿的泉水,似一汪寒潭映着晨曦的光亮,温和柔润,水光漾漾。
“你还来干什么?”她喉中酸涩难当,眼泪横流,需要极力维持才能勉强不发出那种丧权辱国的哽咽声。
“接你回宫。”梁容瑾的回答很简短,轻声细语的,眉眼微微一挑,唇边裹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但仔细听,也能听出他喉中那压抑着的厚沉之声。
“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过得不好!”
赵佳和的话音还没落,梁容瑾便出声打断。
声音坚定从容,却隐含颤抖,短短的几个字仿佛诉尽了衷肠,有些耍无赖,有些失态。
她微微一怔。
趁着这个间隙,梁容瑾轻轻的将赵佳和揽入怀中,见她没有反抗,只是乖巧的将头伏在他的胸口,他喉咙一紧,手上搂着她的力道不觉收紧了些,双眸忍不住闭上了。
咽了咽喉咙,润了嗓子他才开口轻唤她的名,“佳和……”
语调辗转温存,声声入耳,如痴如醉。
赵佳和浑身一麻,他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即便泡在了沁凉的泉水中,也无法将他滚烫的胸膛浇熄半分。
她的手环上了他秀窄的腰,不知道是他瘦了,还是她胖了。
这样抱起来,好像感觉有点不太对。
她顺手抚了抚他的背,想找找以前的感觉。
只是这一搂,一摸,却令梁容瑾浑身一僵,他抱着她转了个身,将她抵在了岩石上,单手撑在她身后。
两人略微拉开了些距离。
他一手抚上了她的脸,幽深的目光上上下下的略有些贪婪的看着她的眉,她的眼。
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粉嫩娇艳。
这女人果真是祸水,生了孩子之后,更是妩媚妖娆,一颦一笑挠人心扉,就连身上的香气都能将人的魂魄勾走。
他浑身热血狂涌,他甚至不敢去看她水下的身姿,更不敢太过于靠近她,极力维持住身上叫嚣的狂躁。
“我日日不能寐,生怕你死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一去两年音信全无!你可知,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一字一句皆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赵佳和的脸上顿时绽出了一抹笑,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却充满了讽刺之意,她笑叹道,“美人缠绕,自然是吃好喝好睡好啊!”
两年了,以他的能力不可能会找不到她,她怀着身孕,活下去都难,没钱没人,哪都去不了!
她就在原地等着他来。
可,这一等就是两年。
梁容瑾先是脸色一滞,眉目中略带愠怒,只不过片刻间便又消散开去,速度快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方才动了怒。
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欣然的笑意,他揶揄道,“和儿吃醋了?”
赵佳和冷嗤了一声,语气越发生硬且带着刺,“那不知是宫中的皇后娘娘伺候的舒服还是我这个已经死了的裕王妃伺候的舒服呢?”
闻言,梁容瑾竟是一反常态的展颜笑了,笑声响彻山洞。
两年来都极度阴郁的一颗心仿佛是拔开了乌云见到了青天白日,春风化雨般丝丝缕缕温暖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