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而且越下越大,到处都是雨水,湿湿凉凉的。
心情也跟着阴沉了许多。
赵佳和立在窗前,看着驿栈外的景象,一动也不动,街道已经消失不见,化作了一条一条黄土色的小河流,污水尘土混杂其中。
偶有行人路过,也都是衣衫破旧的妇孺老人。
身后的秋月见赵佳和呆呆地看着,神色不明,那头上的珠钗都被时不时溅进来的雨点打湿了!
自从来了永州,梁容瑾便不让赵佳和再着男装了,给她备下的衣裳也都是鲜亮的颜色,让人一看就能从人群中第一眼见到她。
若赵佳和想以女子的身份从这人满为患又戒备森严的驿栈再跑走,可谓是比登天还难!
但分明如此在意,梁容瑾却又是接连几日都彻夜不归,对赵佳和不闻不问的,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秋月回身,暗自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赵佳和,轻声解释道,“永州连年发水灾,只要一下雨,整个永州就被淹没在了河水中,家里要是有点银子的,都搬走了!只剩下这些老弱妇孺连去益城的那几座山都翻不过去!”
赵佳和接过水,唔了一声,目光幽幽地落在了外面。
永州百姓疾苦,真不是危言耸听。
她立在这里看了好半晌,没有见到一个衣着体面在雨中撑伞的人,都是一身破破烂烂,淋着雨急匆匆的走过,还有在水中捞来捞去。
倏然,一个在雨中步履蹒跚的妇人扶着墙慢慢悠悠的走向驿栈,一会走的快一点,一会走的慢一点,脸上的表情痛苦。
最后,倒在了驿栈门口。
污水没入了妇人的口鼻之中,她难受地抬起了头,一手支撑在地面上,一手捂着隆起的腹部,嘴里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已经分不清雨水和泪水。
身边路过的人走走停停,却没有人蹲下来帮她一把。
赵佳和撑着伞走出了驿栈,走到了妇人面前,蹲下身子,询问道,“你怎么了?”
妇人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握住赵佳和撑伞的手臂,哀求道,“我就要生了!求姑娘救救我的孩子!”
“……快生了?”
赵佳和瞥了一眼那高得像小山丘一样的肚子,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又问道,“你家人呢?”
“他们都死了!我来不及了!姑娘,孩子马上要出来了!求你帮帮我!”
赵佳和冲着驿栈门口站岗的两个士兵,大声喊道,“快过来帮忙!”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都没有要动的意思,毕竟赵佳和的身份还是一个谜,上头只说看好了就是,别的没说!
再一看那妇人快生的样子,万一难产死在了驿栈里,他们可是要负责的。
见状,赵佳和叹了一口气,扔掉了身上的伞,拉起妇人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身上,扛着她走回了驿栈。
驿栈外有一道身影隐在角落里,看着赵佳和艰难前行的身影时,原本皱着的眉头霎时舒展了开来。
倒有点拔开迷雾见青天之感。
路过那两个士兵时,赵佳和冷冷地问道,“去请个稳婆,总可以吧?”
“姑娘,军令如山!我等不得擅离职守!”士兵拱手回道。
“都是爹生娘养的,你们竟然可以冷血到如此优秀的地步!”
赵佳和啐了一句,便扛着哀哀乱叫的妇人回了屋。
将妇人安放在床上之后,听着妇人痛苦无比的呐喊声,赵佳和心焦如焚,连忙问秋月,“接下来怎么办?”
“姑娘,我哪里会知道接生啊?”秋月皱着眉头,拉了拉赵佳和,又紧张兮兮的道,“姑娘,你将这妇人安放在自己床上,一会王爷若是回来了可怎么得了?”
“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啊?你不会接生,就赶快去请个稳婆来!”赵佳和轻斥一声,见秋略有些犹疑,在原地搓着手指头,又呵斥一声,“人命关天,还不快去?!”
秋月走后,赵佳和连忙走到妇人的身边,安慰道,“大婶,我丫鬟去请稳婆了!你再忍忍!”
“姑娘!”妇人一把抓住了赵佳和,力气大到赵佳和疼得皱了眉,妇人又道,“我知道你心善!但我真的来不及了!我生过一个孩子!我知道他马上就要出来了!你……帮我看看!”
看看?
怎么看?
赵佳和如遭雷击!
在妇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声中,赵佳和移到了妇人的下方,颤颤巍巍的伸手撩开了妇人身上的衣裳。
“姑娘!有事禀报!”
忽然,门外传来士兵声如洪钟的声音。
赵佳和只好先去拉开了门,“何事?”
“此人在驿栈门口鬼鬼祟祟的,说是方才那快生的妇人的丈夫!不知姑娘可否一问?”
“丈夫?”
赵佳和疑惑的抬眸看了一眼,那人微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也没怎么怀疑,只当又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于是她破口大骂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自己妻子快生了还让她出来?弄不好一尸两命啊!”
“是是是,小的知道错了!”男人连忙点头哈腰的认错。
屋子里瞬间又是一阵凄厉的呐喊声,男人顾不得其它,推开了赵佳和。
“娘子!我来晚了!娘子,你别叫这么大声!留点力气才生得出孩子啊!”
“你……”
“是我!我来晚了!对不起!娘子!你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妇人又一阵痛袭来,痛得死去活来,连话都说不出口。
看着眼前夫妻团娶的画面,士兵放心的拱手退了下去。
赵佳和关起了门,走了过去,才听到那妇人有气无力的对着男人询问道,“你是谁啊?”
“……”赵佳和一愣。
意识到不对劲后,她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叫人。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出声喊叫,身后人已经早她一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赵佳和使出浑身的力气扭动着身体,也无法令身后的人松开半分。
“徒儿,好久不见啊!为师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怎么这般对待为师呢?真叫人伤心!”
徒儿?
赵佳和吓得肝胆俱裂之际,那人已经溜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