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赵佳和举着两只伤手坐在暖阁里边嗑瓜子边看帐本。
瓜子呢是春花负责递到她嘴边,她咬咬咬,再把壳吐出来。帐本看完一页之后,她冲着春花掀了掀眼皮子,春花又负责将帐本翻一页。
只要不去想那些烦心事,这种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快活!
清露推门进来,对着赵佳和行礼,眼中满是忧虑,轻声建议道,“王妃,您应该休息!”
这语气不轻不重,口气略显生硬,不像往日温柔恭谨的清露,倒像是秋月的风格。
赵佳和淡淡地瞥了一眼清露,转过头继续看帐本,没有理会。
“王妃,您真的应该休息!”清露眉间的忧虑更加强烈,那看着赵佳和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得了绝症的病人一般。
“我伤的是手!”
赵佳和慢腾腾地冲清露晃了晃缠着绷带的伤手,又道,“不是脑子!我现在看帐本就是在休息!”
清露静候了片刻,觉得赵佳和是不会迷途知返了,于是绝望地微一颔首,“王妃,吴管事求见!”
“让他进来罢!”赵佳和连头都没抬。
少顷,吴管事弯着腰,满脸喜色地指挥着下人搬了一箱又一箱的木匣子进来。因为动静实在大,赵佳和忍不住侧了侧眸。
“给王妃请安!”吴管事行了一礼。
赵佳和唔了一声,脸上带着笑意,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看起来像金银珠宝!
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吴管事,数冬瓜道茄子地一一介绍了起来。
“这一箱是咱们王府在城东所有铺子的帐薄,这一箱是咱们王府在城西所有铺子的帐薄,那两箱是咱们王府所有田庄农庄的帐薄,还有那一箱是咱们王府的收支帐薄!”
吴管事念一箱,赵佳和便惊讶地张了张嘴,念到最后,足足有五大箱的帐薄,堆得暖阁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有!
她的下巴早已掉到了地上,碎满地!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但她仍然是强撑着意志轻声问道,“这些给我干什么?”
吴管事作揖,解释道,“王爷听闻王妃持家有道,善经营,因此特命老奴将府里近一月的帐薄都送来给王妃过目,日后这些都交由王妃打理!”
“……”赵佳和又望了一眼那堆积如山的帐薄,竟然还只是一个月的?
她咽了咽口水,拒绝道,“我管不了这么多的!我还伤着呢!”
“王爷有命,令王妃十日内看完,如若不然将收回王妃手中所有的铺子一同交由老奴打理!”
“……”赵佳和如遭雷击,久久不能言语!
凭什么?
那是她娘家陪嫁的铺子,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啊?他说收回就收回?谁给他那么大脸?
“老奴告退!”
狐假虎威的吴管事一通恩威并施之后,挥一挥衣袖,满身轻松地转身离开。
赵佳和仰天长叹了一声,转头瞪了一眼清露,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清露啊!这么害我!”
清露委屈不已,跪了下去,“王爷有命,奴婢不敢不从!况且方才奴婢劝过王妃了!”
赵佳和深吸了好几口气,也没能将胸中那股子怒火给吐出来,手肘撑在桌沿,两只眼珠子跟死鱼眼一样无神。
其实她身边这几个丫鬟中就数清露行事最为得体妥贴,可惜跟她不是一条心!
“来来来!别跪着了,一起看吧!”赵佳和心力交瘁,手脚乏力,用眼神示意春花把珠光宝气的帐本合上,换上了王府里的帐本。
一连五日,没日没夜地看帐本,赵佳和看得眼花缭乱,身心俱疲。
这一日,宋大夫来了。
缠了五天的绷带终于解开。赵佳和垂眼看了看那白皙透亮的手指尖,已经完好无损,原本伤口就针眼那么大,又涂了上好的药膏,伤口愈合起来也是极快的。
“王妃试试将手握成拳头看看!”宋大夫轻声道。
闻言,赵佳和轻轻地握了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僵硬的手指像是接入了高压电线,不动还好,一动就感觉挖心挖肺的疼。
不会是废了吧?
赵佳和满眼惊恐地望向宋大夫。
宋大夫微微一笑,解释道,“王妃不必担忧,银针扎得深,表面的伤口好得快,但手指内的血肉却没那么容易愈合,还需些时日方可大安!”
“哦!”赵佳和点点头,放心了。
“不过……”
宋大夫欲言又止,把赵佳和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她继续一脸惊恐地望向宋大夫。
见赵佳和一张白皙瘦小的脸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亮闪闪的,眼睫下方盘踞着一对青色的暗影,又联想到那暖阁里堆积成山的帐薄,宋大夫叹息道,“王妃还需注意休养才好啊,万勿因小失大,而伤了身子啊!”
赵佳和恍然大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语带苦涩地说道,“宋大夫,你总算说了句人话了!”
“……”宋大夫脸色微变。
“你等会有空吗?”
虽是问话,但赵佳和也不等宋大夫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还请宋大夫一会将这话原封不动地跟王爷去说一声!我需要休息!”
最后一句字,赵佳和咬字极重!
“……”宋大夫顿觉自己是不是捅了个娄子。
于是,话锋一转,又道,“呃……适当动一动也有助于伤口愈合!在下先行告辞!”
“宋大夫!记得去跟王爷说一声啊!我需要休息!”赵佳和犹不死心,望着宋大夫仓惶逃窜的身影高喊了一声。
这时,正巧清露推门而入,跟提着药箱打算离去的宋大夫打了个照面,差点撞到了一起,清露满脸疑惑地边走边回头,一直走到内室,敛了敛心神,才对着赵佳和轻声道,“王妃,薛姑娘求见!”
薛姑娘?
“谁?”
赵佳和蓦地略睁大了眼睛,一时竟想不起来她认识的人里面有哪位姑娘是姓薛的?
“呃……”
清露面露难色,饶是她心思灵巧,想着这位姑娘在府里超然的地位,一时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妥当。
是王爷请的先生还是养着的红颜知已?
想了片刻,才道,“是薛凝,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