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异香的到来,让处在是非风暴圈边缘的我,动了燥心浮气。
酥魂香是我配制出的一种气毒,虽不能伤人性命,但在一定时间内可以令人内息全失,手无寸力;当下,看着一个个中了酥魂香的朝臣们绵绵无力地软在地上,这样的景象,于早服用过解药的我,无疑恫吓心扉的震撼。
我惊得,不是这酥魂香的毒性所向披靡,而是惊着明明当下的局势根本不需要辅以酥魂香控制,然成王却偏偏用了它。
成王此刻到底在盘算着什么,我心里完全没有底。
“那香炉里的香,有问题!”
绵绵无力的哀声中,终于有人觉察到燃香有异,但朝阳殿上歪七倒八的景象已说明,提防警觉来得太晚。
只见歪倒在地的盛玉童,将不清醒的脑袋使劲地摇了摇,待看清殿上那唯一安然无恙的成王,依旧神色漠然地看着这当下混乱,一股不可置信地惊从盛玉童口中飙出。
“王叔您,您下的毒?”
“本王现今好好的站在各位面前,那你的问,自然不言而喻。”
那嘴角勾起的笑,淡淡的,轻轻的,仿佛在嘲笑着这悄然无息发生的一切,是该如此理所当然。
“王叔,您到底想意欲何为!”
无怪乎,曾经满满的信任,在这混乱之下,忽然间变成了一种极具落差的嘲讽,换了谁在盛玉童那一角,也接受不了。
成王目光凌厉地扫过怒声质问的盛玉童,然最后,他的关注点却落在了慕容曜身上:“本王意欲何为?!世子这个问题真问进了本王的心中。嗬,整整二十六年了,本王终于等到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了。”
“你,你也有不臣之心,想反?”
盛玉童再起的拳拳质问,看似正中对方下怀,然于对方而言,不过是为成王局势在握添了几分傲慢。
“反?本王不过是拿回曾属于自己的东西,反,也是反得曾经自己所遭受的不公,替自己找回一个人前名正言顺的发言权而已。”
“王叔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身中酥魂香的慕容曜,虽然此时在成王面前身段矮了一截,可面色上从容镇定,却是异于常人的。
我看得出,此时慕容曜也和我一样,不相信成王会反,且反得如此突然。
“毕竟还是年轻些,看人待物多了分年少轻狂的热血,不知世道处处存有险恶。也难怪,本王鼎力扶持皇上您多年,苦劳挣得的,不止是局面上的利好,更是防备上的松懈;皇上既然厌倦了这尔虞我诈,腥风血雨的争斗生活,那就不如让本王来给皇上指一条路,或许您听了,会觉得这条明路走得不像现在这般艰难。”
说着,成王从袖口拿出一明黄绸卷,威目待将众人游走过,手中绸卷立马在人前展开。
“本王手中的这册皇卷,乃当年太祖皇帝亲笔谕诏,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北燕皇位的储君人选,乃我慕容晟,而非那位篡改遗诏,逼宫夺位的慕容胜。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本王不妨请给位宗老验一验本王手中的这份太祖谕诏是真是假,也好替本王正一正身份,看晟是否有资格在这朝阳殿上大放厥词,一争祖宗家业。”
话刚落,成王便疾步走来那堆皇族宗老面前,像抓阄似的逮起一位,把手中的遗诏凑在他面前。
“看仔细了,上面一字一字都给我审清楚了,看到底是今日我慕容晟在此假诏太祖圣谕,还是当年本就是一段冤假错案,夺了本该属意本王的东西!”
“是,这是太祖皇帝的御笔,且上面加盖镇国皇玺为证,的的确确是太祖皇帝的遗诏!”
“宗伯父年纪虽大,看来还未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还认得太祖皇帝的笔迹。”
言间,成王将此人仍在了一边,又不断地从那帮宗老中挑出人,一一验上手中遗诏的真伪。
而得出的答案,是出奇的一致。
“这东西怎么还在?当年你被先皇逼得走投无路,为求自保间,明明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卷所谓太祖皇帝立储的诏书付诸一炬,以向先皇证明自己再无争位之心——”
众宗老的一致认可,忽然惊起了上官复对往事的回忆。
成王冷应上:“多亏上官兄提醒,不然本王真忘了,当年那帮逼得晟走投无路的人中,还有你一份功劳在。当年兄不是一直在慕容胜身边鼓动着,宁枉勿纵的观念,既然今日有机缘一证当年未明之事,兄不妨亲自为已故旧主辨一辨,晟当年到底有没有资格座上此时朝阳殿那把龙椅。”
当下局面,也容不得上官复愿不愿意,成王虎步生威地走到他跟前,手中剑一面架着上官复的脖子,一面将那太祖遗诏亮在他眼前。
“睁大眼睛看仔细了,到底当年是本王在信口雌黄,还是你们在颠倒黑白!”
“这,这诏书——慕容晟,你果然深藏不露,居然能稳到今时今日才就范作势!”
成王冷冷应到:“也得感谢你和慕容胜,叫晟知道什么是‘识时务为俊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间,你以为拥护慕容轩这个不成器的败家子能保你上官一脉荣华不衰,可惜啊,你还是押错了宝。如今北燕说了算的人,不是慕容轩,更不是慕容曜,而是我慕容晟!你这老狐狸败的,一点都不冤!”
没有再给上官复任何争辩的机会,成王手起刀落间,狠狠地在他脖子上拉出了条口子;而喷涌出的鲜血,当即在成王手中悬着的遗诏上染开大片血花,也溅得成王一身戾气渐重。
而上官复,这位在北燕滨州上叱咤风云多年的门阀头目,瞪着写满惊恐的眼,倒在大片血泊之中,慢慢地化作了一具僵挺的尸首。
然此时的朝阳殿上,随处能感觉得到人心惶惶在浮动,可他们对成王的忌惮却深深地藏在眼里,心里,不敢多言半句不是间,活生生地将这朝阳殿压抑在一片死寂之中。
剑尖上,此时仍聚着上官复的热血,一滴一滴地往下坠,而成王再次发话了。
“既然诸位朝臣对座上君主抱有诸多不满意情绪,而恒王胸无大志,难堪社稷大任,与其在二者间进退两难,不如好好考虑考虑,本王现下是否有能力和资格继承这北燕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