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收气,按住了浮躁的心。
“那这样,我去找增援,林参军你去天鹰峡统御兵马,发起营救;若能突破南夷困阵,救出霍将军,自然是好事,若不能,那至少能拖延些时间,等搬来援军来帮。”
“不妥!”
“为何不妥?”
林茂道:“皇后娘娘虽贵为凤仪之尊,但毕竟沉寂已久,此时无凭无据地出现在各援军副统面前,谁会相信您就是大历的凤后?我们现下的情况,决计在时间上拖延不起,必须速战速决!”
“如今就一个你顶事的,这也不妥,那也不当,等你我真研究出个稳妥来,霍子陵早在南夷的乱箭下,射成了一具马蜂窝了!”
“姐姐,你是急糊涂了,还是气糊涂了?林参事的暗指之意,是想让你上阵带兵,突围营救霍将军呢。”
“我?”
面对夏蝉的提点,俨然心中乱绪如潮,更兼荒唐至极。
“林茂,你是这样想的?儿戏!”
“并不是儿戏,皇后娘娘绝对有这个能耐的!”
不仅话恳切,林茂行动更是谦卑,“咚”一声跪在我跟前,苦口婆心地劝上我。
“皇后娘娘,经过丧魂散一事后,驻防营上下对您的恩慈无不钦佩万分,而且你此时若以营救元帅为由重聚军心,不仅名正言顺,更能借你女子果敢之毅,激发兵士的斗志,与南夷誓死一战,拼个转圜!”
一股死寂袭来,如秃鹰盘旋,不断啃啄着心肉。
我知他的苦心,此刻局势万般危险,林茂明知这主意有多荒谬,可是偏偏在此紧急时刻,驻防营内无人可用,无人可信,他只能铤而走险,将我这个弱质女流赶鸭子上架一试。
我能担起这样的重责吗?至少当时,我确确实实生出了怯懦之意。
慌间无法喘息间,我作势要起身告辞,可此时衣袖一紧,我回过头,诧异地对上林茂涩复杂的神色。
紧张之下,林茂居然不顾礼仪的,居冒失地抓了我的裙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伏着头,口中轻声道:“皇后娘娘,请明断……”
见我依旧摇摆不定,林茂心中焦急更胜一筹,在地上一遍遍重重磕了个头,请说到:“请皇后娘娘看在大小姐的薄面上,救救陵儿,救救我们启元军,更救救南境手无寸铁的百姓吧!”
我听到林茂这样的哀求,袖中紧团的手似乎捏着火炭般发热发汗起来。
霍子陵,霍胜男,这两个名字伴着数次危险,以救星的身份出现在我的命途中,怕,却难忘曾一路上患难与共,胜男的笑语相陪,惧,却难舍霍子陵在我金牢之困中的诸多援手。
他们姐弟于我的点点滴滴,都是恩情啊,李淳元啊李淳元,你怎可如此自私而怯懦。
一时间百感交集,我痴然望着帐外将夜的天空,看着伏身相求的林茂,心中微热,转而定住心道:“好,就着这荒唐的决定,我们赌一把。”
林茂抬起头,面上也不知是感激还是其他,喃喃道:“下官代霍家上下,代南境百姓谢谢皇后娘娘大义成全!”
霍家?南境?
微微一怔,想了想,我淡淡清清地笑意浮上了嘴角,好生战兢。
我想不明白,到底我是欠他们姐弟的多,还是欠这天下更多?
此时,一双柔手搭在我肩上,并安慰上我:“姐姐放心,这一场硬仗,我和欢儿都会陪你打到底。”
“婵儿,你此时觉得这事还是好玩的事?!你一个人任性妄为也就罢了,嫌不够间,还硬拖着欢儿下这滩深水?”
“姐姐,我和欢儿从踏进这大历驻防营的门,就已经在水中混着了。”
欢颜一笑,她轻松自若地再说到:“在我和欢儿来野秋鹤前,公子已经下了死命令,务必保姐姐平安归返太邺;而当下,即便前面是个深渊,我和欢儿也会不辱公子重托,替姐姐挡在前面抵挡千军万马。”
“胡闹!他是他,我是我,我不需要谁挡在前面替我挡什么垫背!!”
夏蝉俏皮而笑,许久后,才见消停。
她道:“姐姐怕我和欢儿在乱军之中丢了性命?那您也太小看婵儿,也更小瞧了欢儿的本事。别说是区区两万南夷先头军,就是他们搬来整个南夷人马,我和欢儿一样有办法保姐姐来去自如。再说了,婵儿虽比不上姐姐聪慧,但当下可比您头脑清醒得多,出谋划策,如何出奇制胜的法子,我可没在公子那少学;说不定关键时刻,我还能帮上姐姐大忙呢。”
“婵儿,你--”
她刚才的话,僵得我词穷。
“姐姐啊姐姐,婵儿也非池中物,也想借这恶战好好开开眼界;你无需犹豫,也无需顾忌,只管放手一搏便是。”
夏蝉笑说着,她明媚且自信。
只用了半柱香的时刻,营外已排好了五十人护送队,军容严肃,全副武装。
当我以一个俊美至极的翩然少年公子展露在人前,兵士的反应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众将士听命!即到的天鹰峡恶战,我代元帅发令:所有启元军将士,无条件听从李药师调遣,不论付出多少代价,务必要救回被困的元帅!”
说着,林茂当众将霍子陵的镇军之剑,屈膝双手奉到我面前。
“一切就摆脱李药师您了!”
沉住气,我接过林茂奉上的镇军剑,不敢掉以轻心。
“后方援军的事,也劳林参事多费心。齐心合力,共破困局!”
当听说要跟随我出营前往天鹰峡时,许多随兵的反应,多为吃惊。但很快,正如林茂之前所料,我先前对驻防营有恩,且临危受命也是为救霍子陵而起,他们对我接镇军剑的态度也是表现出了心悦诚服的态度。
出了营地,黑红相间的夜空中,偶有落霞静止于天边;或许是旷野无际,打开了拘役的心,御马在前的我忽大肆催动缰绳,弛马于黄土之间,随后众人也都是精神振奋,快马加鞭地追随着我疾疾赶往天鹰峡。
随我而行队伍都是轻骑,一路无险,很快越过宽阔黄土,出现在眼前的是向两侧手筋的山群,山势险峻,且连绵成脉。
听从了一个探子营兵士的建议,我们一众人从侧面小山路迂回前进,进入天鹰峡;而为何选这条远避山路,我考虑的是,在人数劣势下,尽量避免伤亡解下霍子陵当下困境。
而古往今来,高地险要,从来都是有利于战事的地形,我们必须在南夷重重包围下找出一个可行的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