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情绪,太容易被左右。
我一眼冷淡,她一眼惊错,我原以为着,这女子会如那叫我贵妃的老奴般经不住事儿,可转眼,她冲了过来,一把将我紧紧地抱住,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太过措手不及的变故,我人听着她悲戚的哭声,竟一时僵在了原地。
她的怀抱,让我又了新的认识。
想我在天欲宫的日子,每日面对的不是严苛的面孔,就是算计的心怀,即便是瑾瑜公子,小光,夏蝉这等与我走得极近之人,也不曾给我这样赤条条的关怀;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现在怀着什么样的敌意,单纯地用着自己心中感悟到的喜与悲,来应对当下的相逢。
被她僵抱着,我忽茫然了:我和她间,究竟又有着什么样的过去,该不该这样无动于衷地抗拒着?
哭声起伏了好一阵,这女子突然从我肩头昂起头,将我的脸,臂,手,腰一一检验过,又再次激动不已地紧抱上我,说到:
“皇上,她真的是阿姐,有血有肉的阿姐!您知不知道,小梅,二位殿下还有皇上我们,日日盼你回来团聚盼得好苦!谢谢上苍,谢谢神明,阿姐她还活着,还活着——”
正不知如何应答她的话,这女子立马又松开我,朝着慕容曜喜说到:“皇上,宁玛活佛赐的心经真灵,未镌刻千遍,阿姐便平安回来了,您再也不用日日被相思煎熬着,终于能一家团圆了。太好了,太好了——”
大约是提到慕容曜,他深邃的目光让我顿时激灵一起,将这喜极而泣在我怀里的女子狠推开。
“谁是你阿姐?别张开闭口地乱攀亲!”
这女子倒是柔弱的很,被我一推,便当场摔了个狼狈。
“你没事吧?”
慕容曜见状,立马急上前把人搀扶住,而我却就此生出了好刺头。
“她是你的女人?慕容曜,天子的齐人之福真真叫天下所有男儿艳羡,心疼她便心疼,没人指着你的风流多情,又何必顾她而忌我呢?”
说着,我又朝那女子提醒到:“姑娘,我不是来和你争男人的,别阿姐长阿姐短地叫得亲热;我不是什么好人,没准哪天我心情不好,就要了你男人的命。”
背扶起身的女子,惊慌一抹泪痕,不敢置信地说到:“阿姐,你在说些什么,我和皇上怎么可能——我是小梅啊,朱小梅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朱小梅?!
把这个名字收进脑袋,可惜她对于我的存在感实在是过于微弱,脑子里根本唤不起一星半点关于她的痕迹。
“对不起,我想不起你是谁,所以你也别白费功夫地套近乎了。没用!”
“这是,这是——”
如受了天大的刺激般,朱小梅踉跄地退后了一小步,头跟拨浪鼓似的不停摇着,否定着,双目间的清泪越发落的汹涌。
而慕容曜依旧沉着如前,把住摇摇欲坠地朱小梅,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人顿时如打了鸡血般,瑟抖不止,脸阵红阵白地交替变幻着。
“怎,怎么会这样,阿姐她不记得我们?!这不可能,皇上,你是在同小梅说笑是吧,她明明就是阿姐,活生生的阿姐,小梅不可能认错人!”
“事已至此,强求无用,也只能慢慢来。”
拍拍小梅的肩膀,慕容曜转而对我说到:“你不用多防着她什么,她和我们的事没有半点冲突;小梅她,从前是你身边的婢女,你被困大历时她曾与你同甘共苦,感念她忠心耿耿间你便收她做了自己的义妹。淳元,一个死心塌地对你好的人,我想你没必要排斥她什么。”
温柔一笑,他向朱小梅交代上:“成王叔到了,想来群英宴上的乱子应该有了眉目,小梅你先在这儿替我陪着淳元,说说话,我速去速回。”
“皇上放心,小梅一定照看好阿姐人。”
慕容曜点点头,又不舍地看了我两眼,还是沉住气掉头走出内殿。
人前脚刚走,我立马拔出慕容曜给我的那把匕首,将毫无防备的朱小梅挟持住。
“对不住了小梅姑娘,我急着脱身,无法间只能借你的人行个方便。”
不过片刻僵直,朱小梅人忽然换了副神情,满面视死如归。
“恕难从命。”
她微微咬住唇瓣,眼带迷茫,不惧说到:“从前阿姐的话小梅奉为金科玉律,无不遵从;只可惜这一回,阿姐确实选了一条错误的不归路,小梅就是舍了性命也要拦住,不能再让你糊涂下去了。”
“别跟我废话,这可由不得你。”
强推了她一把,可朱小梅仍纹丝不动地僵在原地,我见急间,手中刀自然没了轻重,不小心就在她细嫩的脖子间划下到浅浅的血口。
她无知无痛的样子,顿时让我自己慌了分寸,把匕首挪开了许多。
似乎感觉到我的犹豫不决,朱小梅泪唰唰掉地说到:“如果有选择的余地,当初该死在湛江的人是我,而不是阿姐您;死这样的念头,我早就绝望中盘算过无数回,可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偏偏让最没用最没价值的人苟活下来。”
趁我脑子发懵间,朱小梅忽然转过身,双手瑟瑟发抖地抓在我的手腕上,人缓缓地跪在我跟前。
把匕首的刀尖压了压,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带着哽咽调地说到:“阿姐出事后,小梅也想过一了百了,可此时伤心欲绝的皇上却把大皇子也交到了我手里,要我连同晋殿下一同照拂;他说,阿姐你既然收了小梅为义妹,那就是信任我的人,在你回来前,就必须拿出做姑姑的责任替你照顾好两位殿下。其实皇上这么做,是怕我一时想不开轻生,故意用两位殿下作为小梅的精神支柱,好支撑着我活下去;而如今阿姐平安回来了,要小梅死又有何妨?我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要是我的死能换得阿姐一个清醒,一个回心转意,那小梅死也瞑目了。”
说着,她一股狠就浮上面,拖着我持刀的手就朝自己的咽喉扎去;而心惊大作的我,为阻止朱小梅在我面前寻短见,想也不想地抬起脚,一脚将她踹开。
“你,你这个疯子!”
化险为夷间,踉跄退后的我,连忙把匕首丢得远远的。
“是,我们都疯了,盼阿姐平安归来都盼疯了!可日思夜想苦等到的人,却把所有人,所有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为什么这般绝情,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