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一搏,铜钱便金箔,猜一猜,没准中个大金山。小娘子可看准了。”
娴熟的技法,三只茶杯如长了脚板,在容舒玄手中飞速变幻着位置;我只觉一阵眼花缭乱,未品出半点滋味,倏地三只茶杯定在了自己眼前。
“好了,下注吧。”
抬头朝我傲娇地眨巴下眼,容舒玄露出了狡黠的笑。
而面对三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白瓷茶杯,我顿时傻了眼。
来来回回,犹犹豫豫几遍,心里完全没底的我,忽然恼了气:“猜不中,我笨行了吧?不玩了!”
说着,我双手如花萼托着花朵,头朝一侧偏,鼻口间闷气时急时缓。
也难怪我会上气。
这“鬼手过仙洞”的把戏玩了一个多时辰,四十多把,把把皆输。
起初我自信满满的以为,唬人的小把戏而已,定能将容舒玄画得满脸乌龟;谁知对方竟是个贼儿成精,下马威没立半分,反赔了人家四十多个了香吻。
憋实亏!
“猜猜嘛樾棠,兴许这次就中了呢?”
强忍着笑,容舒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唇,继续诓讹上我。
“少诓我!老是输,没劲!”
不受诱惑,我小手在案几上重重一拍,便准备拍屁股开溜。
然此时,倒是把容舒玄急了。
当场截下人,容舒玄连忙安抚到:“就最后一把,我保证,你绝对稳赢不赔。”
“嚯,你这是想放水,还是给我下套?!”
打量着身边拉拉扯扯的容舒玄,半信半疑的我仍保持着警惕心。
“闭眼随便凭运气猜。输人不输阵,横竖就一把的事,咱们有始有终嘛。”
拧着花眉细细一想:也是,若此时临阵畏缩,定落了笑柄在容舒玄手上。反正大头都赔进去了,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的。
心中默念“左右左右你玩你滚蛋”数遍,决心一横的我,指着中间的茶杯说到:“就它了,开!”
容舒玄甜似枫糖一笑,故作把式地一吆喝:“买定离手,开啰!”
就在茶杯揭开的一瞬间,容舒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藏在袖中的金豆子滑入了杯下。
而一见杯底金灿灿的金豆子,我满面不悦遁去无踪,转而眉开眼笑地大呼道:“有豆,真有豆子!容舒玄,愿赌服输,画乌龟!”
见捏着金豆子原地手舞足蹈的我,容舒玄亦笑得更加灿烂:“我说定中吧。画就画,来。”
话毕,容舒玄就定身盘坐在蒲团上,扬高了脸等着受罚。
“风水轮流转,你也今天啊容舒玄啊,哈哈哈!”
取来蘸了墨的狼毫,我寻思了片刻,心想着:前面让容舒玄占便宜占大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治他,怎么也得捞点本回来!
想到这儿,我立马提起狼毫,从容舒玄中发髻线起笔,绕太阳穴,沿着颧骨至下巴尖,再反向以此顺序圆另一半;落下的笔痕,墨连两剑眉,一横扫山根,过唇河,立阴阳。不消多时,一只背着“王”字的大乌龟,便占据住容舒玄整张脸。
再三观品,笑声悠扬的我说到:“这是我平生画过最满意乌龟,还是只顶大的乌龟,哈哈哈哈。”
大概是记忆里的容舒玄总是一副傲慢无礼,如今见他这等狼狈模样,我更是笑得前仰后伏。
快乐似乎能传染,容舒玄亦甩开约束,捏着怪声同我嬉闹起来:“今本龟神人间一游,竟遇上如此貌美小娇娘,定抢回水府当新娘子去。”
顿时间,这殿宇中炸起惊呼此起彼伏,追逐嬉闹间,欢声笑语不断。
扭闹了阵,被容舒玄怀中的我忽笑意敛去,平添了几分落寞。
容舒玄亦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忙问上:“怎么了,刚还高高兴兴的?”
好一阵长吁短叹后,紧张上头的容舒玄这才听我说到:“容舒玄,我们还要在这被罚多久?”
心时快又时缓,容舒玄的怀抱锁紧了些。
“我不是陪着你吗。怎么不喜欢和我呆在一起?”
“也不是--”
莫名,我心跳骤高,红了耳根子。
“那是为何?”
得了一方甜,容舒玄那股刨根问底更显黏人:“你想想,在这里你不用再背那些千篇一律的诫书,不用学那些冗长繁琐的宫规,更没有那些如香娘般唠唠叨叨不停的女使,扰你耳根清净;无拘无束的日子,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可终究没有自由。”
说着,我从容舒玄怀里挣开,锁着眉头,目光甚是担忧地望着容舒玄。
半响犹豫,才见我怯怯问上:“容舒玄,你是不是捅了天大的篓子,陛下盛怒,欲废了你的东宫太子,故才把你我软禁在此?”
此话一出,容舒玄先是一愣,紧接着笑得前仰后伏,泪水翻飞。
“你别笑,我是很认真地同你说这事!”
然,对方丝毫没有半点收敛闹趣之意;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糟心,我拿容舒玄没辙间,气得原地直跺脚。
等容舒玄缓过那阵笑劲儿,抹了抹满眼笑泪花子,问到:“你从何判定,我要被父皇废了?”
“哪里都像!”
本欲同容舒玄闹气不言,然实在是忧心难下,我咽了咽闷气,说到。
“你看,这里四下都被人盯得死死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明摆着是怕我们脱逃!虽有好吃好喝供着,也无人再约束我们什么,但这样不知白昼黑夜,毫无自由的日子,跟囚犯有什么区别?”
“好似有点道理,但也不足以说明我就是被废了啊。”
像听一出极好的戏,容舒玄笑眯眯托着下巴,等待我的下文。
我愤懑难抑地说上:“我没同你闹玩!东宫太子是什么身份的人?社稷之本,国之兴衰的关键。想想以前的你,哪一日不是四更起,一更歇;岂不说是逢年过节,就是你生辰,也不见你有半刻懈怠。如今你好似个无事一身轻的闲人,同我厮混在一处,这不是陛下要废你太子位的先兆是什么?容舒玄,别把我当小孩子似的糊弄,有些事我自己瞧得明白。”
听了我这番肺腑,容舒玄依旧笑如春风;待对人情绪稍微平复些,容舒玄这才开口说到。
“那假如我真被父皇废了东宫太子,贬为庶民,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我果然没猜错,你真捅了不得了的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