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气氛遇冷凝结,忽然间,满楼上下皆瞠目结舌。
张启怀僵立在原地,脸色由红变成白,又白变成铁青,像只看家护院的恶狗,在扑咬人前把威势立足,一双眼跟燃起了熊熊烈火般将我人死死地盯住。
我月眉一扬,恣意万分地说到:“张大官人若无指教,那君惜先退下更衣了。”
“站住。”
背后雄雄作势而来,我如他所愿地定住了脚步。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需要知道吗?”
回过头,潋滟眸光中夹在着鲜明的鄙夷。
我不以为意地说到:“张大官人若想听小女子乖声顺语,真心实意地给你奉杯茶,弹首小曲,那就看你今夜这银子使得够不够慷慨。”
“不就是银子,你也不过如此。”
听闻谈资论价,张启怀忽回涌其无比高涨的信心,掷地有声地向我这头炫耀来。
“两千两。君惜姑娘这杯‘赔罪茶’,我张某人喝定了!”
顿时,满楼掀起不小的唏嘘。
两千两不是小数目,何况眼下只是为了争一口不气从我手里买一杯茶喝,对大多数人而言俨然是比划不来的买卖。
“两千五百两!”
原以为这加价会冷场,不想中间一个胖子忽然开口,将张启怀的开价压住。
众人亦是愣得越发出奇。
胖子笑呵呵地挤出人堆,一脸骄傲地摸出大把银票,朝众人炫耀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君惜姑娘如此绝色美人,实属千金难得,两千五百两我乔望花得心甘情愿。”
张启怀冷道:“乔胖子,你家那几间到温不火的当铺很能挣,敢跟我争?”
乔望亦不甘示弱回应到:“张爷,我又不是非要夺人所爱,关键是人家君惜姑娘横竖瞧不上你,仗着自己财大气粗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欺负这么个娇滴滴,美艳艳的小娘子,我乔望看不惯间非要强出这个头。”
这乔望虽其貌不扬,然此时跳出来给我助威,自然得给他几分好脸子看。
我柔声还谢上:“乔大官人真是个热心肠人,君惜一定记下官人的好。”
说着,反朝他抛了一记媚眼,乐得乔望直手舞足蹈的。
乔望得意忘形地说到:“人走桃花运,挡都挡不住。张爷,你还是识相地让让贤,别什么好的都往自己怀里揽,这就没意思了。”
“跟我较劲?乔胖子,你还嫩了点。”
字字鄙视间,张启怀向还未响锣的花姑再开到价:“三千两。”
“你,你这人!”
见张启怀故意压自己,乔望人前慌了慌,咬牙再还到:“三千五百两!”
可张启怀人眼不眨地叫上:“四千两。”
顿时,乔望红润的脸色立变成酱猪肝色,支支吾吾间,却迟迟还不出价来。
眨眼功夫一杯茶翻了两倍的价格,乔望虽顾及脸面,可鉴于财力实在悬殊太大,不得不在人前吃瘪地把牙关紧闭。
“才不过两轮,你就提不起劲来?斗啊,我倒要看看谁斗过谁,钱可不是天下掉下来的。”
“张启怀,你,你——算你狠!”
面对周围无数窸窸窣窣的嘲笑声,乔望抓着一叠银票拱手谢过,便气冲冲地离开了天香楼。
而此时场上独大的张启怀,自然态度上更加猖狂起来:“君惜姑娘,看来今夜你不愿意也得愿意,谁叫我这个不讨喜的人银子多呢?现实终归是现实。”
对我而言,成功引起张启怀注意的目的已达到,更何况眼下还多为花姑揽了一笔四千两的买卖,我横竖算都不亏。
我沉稳如初地回到:“规矩既然事先叫好的,那君惜亦没有反悔的道理。说起来,我还得谢过张大官人的慷慨解囊,想来很快您如此大手笔,将传得吴怀人尽皆知。”
“是啊,风流趣谈,谁人不感兴趣呢?怕是君惜姑娘借我张某人的手,也要名声大噪一把。”
说着,张启怀亦学着先前乔望的样子,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银票,准备敲定这笔价高者得的买卖。
“五千两。”
正见银票要交到跑堂小厮手中,不想二楼雅阁中,忽然冷不丁传来加价声。
一时间场上如炸开锅般,目光纷纷雅阁方向望去,只可惜除了空空的倚栏外,根本不见人踪影。
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正当我起疑间,在旁督阵的花姑忽然响了一记锣鼓,热情十足地把场子吆喝上:“楼上贵宾现叫价五千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有没有豪爽的贵客继续加价?”
眼神无意交流过,花姑眉目中多了几分窃喜,一股激灵上脑,我顿时明白其中原委。
糟糕,他来了!
吃透这玄机间,我亦是不安深深,呆也不是,走不是。
眼见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张启怀当然是恨得牙痒痒:“又是哪路不识趣的?好,非要抬杠是吧,六千两。”
“八千两。”
而此时雅阁中的人,丝毫不犹豫地加上加码,声色从容了得的很。
好似遭受到什么奇耻大辱般,气得七窍生烟的张启怀当众砸了手里的玉杯,给自己壮上威气:“一万两!!”
众人哗然。
“两万两。”
片刻僵愣,众人忽惊喧一片!
此时,雅阁中气定神闲地传出声音:“玩数字游戏,在下有经验得多,不知阁下还敢不敢下去?”
当下谁人不知,两万两银子完全可以买下整座天香楼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豪气,是挥金如土!
全然已超过自己的承受底线,面红耳赤的张启怀在人群间慌张地张望了片刻,又向楼上之人叫嚣到:“价喊得豪气是一回事,拿出真金白银又是另一回事,阁下如此不按章法叫价,眼下可拿得出两万两来?嗬,怀疑至极!”
“虽是个喊价助兴的游戏,但也有规矩,在下若没这个财力,自然不敢在人前多献丑。跑堂的,你上来一趟。”
楼上雅阁中迟迟不露面之人唤了声跑堂,人便急冲冲地上了楼,紧张众人一时间也不知有何玄机在。
片刻后,等折返回的跑堂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怀中却多了一个漆木锦盒。
到了艺台下,跑堂兴奋不已打开锦盒,将盒中厚厚一叠银票递给了花姑,说到:“花姑,小的已经清点过数目,里面一千两一张的银票二十张,正好两万两!”
顿时,满堂唏嘘如浪此起彼伏,激动的,笑的,惊的,窃窃私语的,将张启怀衬托得更加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