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人生已经够荒诞了,有点意外出现,也不足为奇。
从洗心池到暮雪院的路不算长,然我一路走一路想的状态,让这段折返的路显得格外漫长。
他出于什么心思要帮我,而我出于什么心态接受那个荒唐的提议?本来已经有过解释的问题,再被我琢磨番,又成了理不清的烦恼事儿。
还没找到半点出口,忽然不知从什么方向飘来的人影,二话不说将我给架住了。
“娘子可让我们好找!”
从错愕中挣脱的第一眼,我目光撞见的人,却是绿桃那丫头。
来者不善的架势,无端被人拿捏住的我死命挣了挣,见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有些恼气地问到:“你们这是干什么?”
绿桃不咸不淡地回到:“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一会儿见了暮雪大人,娘子自己问。带走!”
说着,我便被人左右开弓的架着,强行押往降雪斋。
刚拖进了降雪斋的门槛,里面久候多时的人以火山爆发之势,怒不可遏地朝我训斥而来。
“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多本事,能长了翅膀飞出齐天峰!”
周暮雪一掌威猛地拍在桌上的碧玉茶盖上,顿时将其震得四分五裂。
“把她的外衣扒掉。绿桃,去把我的龙蛇鞭取来。”
“为何要扒我的衣服?周暮雪,你想干什么?!”
虽然在场的都是些女子,但当众被扒掉衣服无疑有伤名节,我立马跟疯马般在对人手中挣扎起来。
可这股蛮劲儿才刚上头片刻,领命去取龙蛇鞭的绿桃忽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猛调转过身疾走上前,分毫不留力地掴了我一巴掌。
“你是什么东西,敢没尊没卑地直呼暮雪大人名讳?!”
本就羞辱难当,恰逢绿桃这一巴掌,硬是将我的牛脾气推到至高峰。
手不方便,我还有脚!趁其不备,我抄起右脚就狠踹住绿桃的腰,人顿时栽摔在地。
“我什么东西,轮不到你个小小的玉奴在此狐假虎威,大呼小叫的!”
说着,趁着被人刮去外衣之际,我顺势来了个“金蝉脱壳”,摆脱了两个玉奴的控制;人猛地冲到了一角,抓起古董架上的一只瓷瓶,狠朝追我而来的人砸去。
瓶落,瓷碎,满屋子人避之不及。
又把个砚台抓在手,朝四面蠢蠢欲动的不轨者示威了几下,我即刻锐着气势朝作壁上观这场闹剧的周暮雪放话去。
“周暮雪,看样子你今天存心是要拿我开刀,给自己立威了?”
“你太猖狂了。”
她的话如蛇吐出的信子,冷不丁在你身上扫过,满身鸡皮疙瘩还在孕育中,周暮雪人已经鬼魅地化成影子飘闪到我面前,一招“折梅手”不仅夺了我手中砚台,且反过来用它,狠狠地朝我脑门上甩了一记。
被砚台打中的我瞬间,只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两条腿跟变成了棉花棒似的,仅一步间,人歪歪扭扭地软在地。
离谱的是,这等强袭下,我人居然还挺住没晕过去!等那股眩晕感退去,痛感上头,我捂住脑袋被砚台砸中的伤口喘息多时,将手心间如虫子般攀爬的麻痒感朝眼前一凑,立见满手掌的鲜红。
通常情况下,人见了血,定是惊慌失措,大喊大叫,而我此时反应却出乎意料的诡异,不仅未露半点惧色,反而如暴雨骤然,先是一点一点的,然后即刻化作倾盆之势,在人前肆无忌惮地放笑开来。
“你疯了吗?不许笑!!”
面对我此时的古怪反应,周暮雪一把拽住我的衣领子,将我人给提了起来。
“我偏要笑,你奈我何?!”
脑间缓缓渗出的血顺着发鬓线,经过颈脖,在我素白的内衫领子上染出了大片血红;配合着放肆无忌的笑声,和我视死如归的表情,我虽被人拿捏在手,可气势间丝毫不输周暮雪半分,甚至又反压的迹象。
“周暮雪,何必要继续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你这副嘴脸叫人看着恶心呢!”
“给脸不要脸,存心找死是吧?!”
“从被你的人请进暮雪院,我还要有活路可言吗?如今献舞不成,反让你这暮雪院掌事在宫主面前丢尽了颜面,你要杀我,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周暮雪,要你真是个爽直人,就给我个体面死法,别像个输不起的三岁小孩似的给自己找存在感,丢人!”
“你还知道自己错在哪儿?想死,等把事情交待清楚了,再定怎么个死法也不迟!”
说着,周暮雪提着我,硬生生地将我人凑近了些。
“当时曲子未完,你为何要临阵弃逃?”
我亦犟嘴顶上:“反正已经是一出败笔,这曲子尽与不尽,舞完与不完,又有什么区别?再待下去,那就是真是把丢人现眼贯彻到底。”
周暮雪人前微惊,道:“还以为你疯了,原来挺清醒的,还知道自己败在哪里。我问你,这段期间你躲哪里去了,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这很重要吗?我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我叫你回答,没让你顶嘴!”
高喝声有直冲天际的之势,周暮雪当下反应太过反常。
“我去了洗心池独自静了会儿,反省反省自己不可以吗?”
“独自?期间没碰到任何人?!”
当下逼问间,她有明镜心,可我亦有执拗意。
我面不改色地回到:“什么人,白日见鬼吗?”
“你别跟我贫!”
怒气再次高涨的周暮雪,动了真火间,立马不留情地掐住我的脖子威逼上:“你得给我想清楚了,你的态度,可决定了你的生死;若有半句偏差,我定叫你的倔强变成难堪!说!!”
“无话可说。”
话刚落,她五根手指就蓦地在我脖子间收紧了许多,带利的指甲嵌入我的皮肉,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在全身上下蔓延。
“我—不—知—道!”
也不知当时是哪根倔筋犯了,她越是逼问的狠,我越是抵触的凶;而生死与气节,似乎后者更让我提起孤胆同周暮雪耗耗下去。
她的手越收越大力,我正以为她要把我嗓子眼掏出时,忽然不知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周暮雪的手跟碰了烙铁的猫爪子,立马撤开了我的咽喉要害。
“你,你怎么来了?”
在我咳嗽喘息间,蓦地听到周暮雪挺忌惮的说了句,我顿时意识到什么,昂起痛泪迷离的双眼朝门口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