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稳稳地用了顿午膳,见饭饱食足的我放下手中汤碗,慕容曜掏出黄绢递了过来。
有人主动献殷勤,我当下心情大好间,自然是赏脸十分。
他在旁同我攀谈上:“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想来你看了一定高兴。”
“你讨人欢心的花样还挺多的嘛,又长进不少哟。礼物在哪,拿来我瞧瞧。”
说着,慕容曜人前卖了个笑关子,转身朝旁边伺候的姜伯悄悄地叮嘱了几句,人便暂时退出了偏厅范围。
削好一个梨的时间,此时折回的姜伯手中多了副画卷,在慕容曜一个眼神示意下,他老把手中画卷展开,顿时一个描绘得灵动可爱的小娃娃呈现在我眼前。
“这是——”
忐忑不期而至,在慕容曜沉笑不语间,我慌忙把姜伯手中画卷接过去,细看了好一阵,不敢置信地把谜底揭开。
“这画中的孩子,是,是玉麒?”
见他无声点点头,我的心忽似被万根针扎中,酸涩难当间,眼中渐渐起了水雾。
慕容曜此时靠了过来,声色温柔地说到:“知道你惦记着孩子,我又怕见了你后被问起,描说不清孩子的模样,故让画师给玉麒绘制了副丹青画像,好叫你这个做母亲的知晓那孩子如今成长成一个什么模样。我这份礼物,你可喜欢?”
“喜欢,喜欢得很。”
甚是开心地应着,可眼中泪却泛滥成灾,不住地往下掉。
手指颤颤地抚摸着话中玉麒的小脸,我不住地感叹道:“转眼间,他都长这么大了。他应该早会说话叫人了吧?吃饭睡觉乖不乖?平日里爱闹哭吗?”
“玉麒很乖,也很聪明。现在说话利索了,懂得事儿也越来越多了,成日里跑到我的寝殿来缠问我,说父皇啊,你什么时候把母妃接回来?这不,我架不住那皮小子拷问,就跑来接你了不是。”
他本是暖暖逗趣我开心的话,可此时睹物思人,品在心头却是益发苦涩难当。
长长地一阵苦闷后,我惆怅万千地说到:“我离开时,那孩子不过才五个月大,如今分离了这么久,他怎么会记得我的样子;怕是此时即便站在他面前,玉麒也认不出我是谁。”
想着这层隔阂,我的泪掉得更见急。
他放下手中削好的梨,轻轻将我的肩膀揽在怀里,安慰上:“放心,等我们回了衢州,玉麒定能一眼认出你这个久不归家的母亲。”
“你少哄我开心了,怎么可能?”
我摇摇头,不住地长吁短叹着。
“怎么不可能?你能借孩子的丹青画像,知他现下的模样,反之,玉麒也能通过画像,知到他母亲长得什么样子。宽一百二颗心,为了安抚玉麒那孩子对你的思念,我特意给他画了幅你的丹青在他寝殿里挂着;你是不知道这孩子多想你,日日像习功课般,要把你的画像看上好几遍呢。如此的话,他怎么会不认得你?”
“真的?”
同我一道观品着画像,他郑重其事地应上:“真的,玉麒那孩子不仅认得你,还十分挂念你的安好,就盼着你早早归去与他团聚。”
我得了安心,当下心情更是归心似箭:“我真想长出翅膀即刻飞回衢州,去见到玉麒那孩子。”
“我们一家团圆的好日子,不远了。”
就这样,我们俩相依在一处,看着玉麒的画像出神了好久,好久,似乎能预见我们母子久别重逢的那一刻,那一幕温馨感人。
待我情绪真正平静下来,此时慕容曜在我耳边忽说到:“淳元,我想同你商量件事儿。”
他温柔的声色中透着股严肃,我昂头望了望慕容曜,有些琢磨不透地问上:“什么事?”
反询问间,他一股无由地紧张涌上面,咬着唇犹豫了好一阵,才听他低声说到:“我,我想见一见‘晋儿’那孩子,可以吗?”
顿时,我人前猛一怔,陷入尴尬之中。
无声在我俩间似上演着春秋变幻,但那股膨胀的惊触到我心底,我才战战兢兢地问上他:“你是认真的?”
他答道:“很认真的。”
无疑,我心中此时汹涌澎湃,情绪变幻莫测;我眼下虽信任这个男人,可有些横在我和他之间的现实,却不能视而不见。
要知道,晋儿毕竟是容舒玄的亲生子,且现为大历的东宫太子,即便有些事情我不想想得太龌龊,然我不得不多心提防着。
内心挣扎许久后,我说到:“阿曜,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会用晋儿作为自己东山再起的筹码吗?”
“我知道你会这样问,而这样的话题以后我们还要面对无数次,此时贸然提出来,我也是想提前给你吃颗定心丸:无论将来做什么样的抉择,我头等顾虑到,便是你是那孩子的生母。”
“阿曜,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他再道:“眼下不论是成王叔,还玉童,又或是跟随我东山再起的兵将,无一例外都知晓晋儿的存在;而你同我返回衢州间,势必这孩子也会出现在众人眼前。在你我眼里,晋儿或许只是孩子,可在他们眼里不同,他们更在乎这孩子大历太子的身份,更看重这孩子的身份可震慑大历的屡屡进犯。”
顿了顿,慕容曜艰难地嚼碎了心中作涌的为难,继续说到。
“我身为人夫同时也是北燕的天子,身上压着复国重担,在即将面临的复杂环境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虽不能做到将晋儿视为己出,然也不会对他存有半点恶念;此时说破,是因我极不愿流言蜚语,他人背后怂恿,让我们夫妻间生了猜疑嫌隙。”
而听完慕容曜这番肺腑之言,我心中的顾虑终于烟消云散。
撑起身,我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释怀一笑:“原谅我刚才的疑神疑鬼。因为你和晋儿,都是我今生极在意的人,我也希望能在你和他之间建立一座桥梁,去化解尴尬身份间的对立。我也知道,让那孩子开口认你做父是难于登天的事,可我仍还是贪心着,在全我们今生相守下,找到一个两全其美法子。”
“所以,我向你提见他的意思,是想看看我和那孩子,是否有师徒缘分。或许今后以这样的身份相处着,我,你,晋儿,还有玉麒,大家都不会感到太尴尬,你说呢?”
倏地,他的话点中了我心中柔软,有了动容之意。
世间万般难事,试一试,才知道会不会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