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帝王心,你无需刻意,只需在他心中播下一颗不经意的种子,它就极可能成长为左右天下局势的念头。
“你这么说来,孤倒是小瞧了宇傲。”
未搭理容舒玄的自顾自,等他重新审视过那本奏折,他有些不放心地征询到我。
“宇傲有上进心固然是好事,他可毕竟是文臣之后,恐怕在行军打仗上还欠缺火候了些。”
我道:“文臣又如何?也不见得非要百里宇傲本人上阵杀敌,浴血奋战才算得上有所建树;有时坐镇军营,运筹帷幄大局走向,亦是一种将才卓越的体现。”
苏逸舟曾点拨于我的话,如今我不差半分地转述了容舒玄,而瞧着他龙颜上的豁然振奋,我立马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比之苏逸舟对座上帝王心的掌控,我太急功近利。
稍许,容舒玄说到:“宇傲的确是个上佳人选,但孤还是有些担心,他驾驭不住启元军帅位一职。”
“谁说百里宇傲一定要做主帅?”
对我这回答,容舒玄颇感意外:“那你觉得谁合适?”
我正色道:“除了霍子陵,谁都不合适。启元军的主帅,现下只能是霍子陵。”
我这话一出,容舒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樾棠,好不容易关进笼子的老虎,孤怎么可能轻易再放出去?”
我尔尔一笑,道:“我知道啊,可你也别我的话听茬了。眼下,霍子陵乃启元军主心骨是不争的事实,你此时若要易帅,等同于摧毁启元军将士的信仰,于对阵云州百害无一利。但换一个角度想,你若不把关在笼子里的老虎额头‘王’字抹去,那启元众将士是否认为是信仰不倒,继续卖命沙场?”
手托腮,容舒玄皱着眉头细想了片刻,脸上忽得腾起股明了。
“无人挂帅启元军?”
“有何不可。”
我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回首笑靥如花。
“启元军中不缺猛将智人,若能借这个机会让他们正视自己的能力,不是也无形削弱了霍子陵在启元军中的存在感?别说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更何况让百里宇傲做个临阵督军,霍子陵那帮死忠部下会说个不情愿?若云州之战败了,那丢的,可仍是霍子陵这位徒有虚名主帅的脸面。”
“妙思!你真不愧是孤的女诸葛!”
多时难题一解,容舒玄兴奋不已地冲来欲抱我,被我一个灵巧闪身给避开了。
我一脸嫌弃道:“比起你这真诸葛,我不过是个周瑜陪衬料。少跟我借事献殷勤。”
呛了对人话头,我便脚生清风地离开凤栖阁,前往晋儿的东辰殿。
一炷香后。
正仔细指导晋儿习字的苏逸舟,忽见我朝他打了个噤声手势,人立马稳住声息,悄悄走到我身边。
“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虚礼客套就免了,我找你有点事。”
眼神递上专注练字中的晋儿,示意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和苏逸舟朝阁外一处偏角走去。
确定四下无人,苏逸舟正色询问到我。
“娘娘请示下。”
我没吭声,只是袖下的手,快速地把一块令牌塞到苏逸舟手中。
带着紧张感,苏逸舟翻看手中平平无奇的令牌后,面上不解更胜先前。
“娘娘,这是?!”
我小声道:“药神门的掌教信物,神木令。”
苏逸舟楞了楞,道:“这——娘娘何意?恕逸舟愚钝。”
我应到:“我要太傅您替我走一趟,到上京城东一家叫‘杏林堂’的医馆中,帮我取回一味药材。”
苏逸舟疑眉更深:“宫里不是有太医院,各类药材应有尽有,娘娘何必大费周章地跑宫外求?”
我摇摇头:“太医院内是汇集了天下许多珍稀药材,可惜,我眼下需要的不是救人的药材,而是害人用的毒药。”
或许是我人前反应过于阴毒,苏逸舟面上豁然僵硬了许多。
“娘娘真下了这狠心?”
我眉眼斜扬,冷如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畏首畏尾只会坏事。”
说着,我朝苏逸舟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你见到杏林堂的管事人,亮明身份后,尽管放心大胆地把我要的东西告知对方,他们会尽心寻来我要的东西。我的这味药材,叫——”
窃窃私语片刻,我见苏逸舟明了在心,再次慎重提醒到他。
“记住,务必要在下个月十五前找到,否则我之前心血将前功尽弃。”
“逸舟记住了,定不负娘娘重托。”
恭敬而严肃地朝我一拜,苏逸舟立马将神木令收好,又询问到我。
“先前微臣来东辰殿时,遇见送奏折去椒房殿的杜总管,说皇上在你凤栖阁处理朝务;如此良机下,想来娘娘一定把微臣交代的话,转给了皇上听了吧?”
猜测先于风声,我挺佩服苏逸舟细致入微的洞察力。
“意思一字不差地说给他听了,也亏得你提点,不然这个局不会布得如此自然。”
“娘娘谬赞了。想来不出三日,云州选才挂帅出征云州的事将见分晓,微臣在此,先贺喜娘娘心愿顺遂一半。”
苏逸舟这关子几天前便给我卖下,不过经我细细琢磨,未尝一点门道都摸不到。
“苏太傅是想告诉我,这个局,现下还差一个关键人物入套吧。”
他点点头:“娘娘睿智,您能顺利拿下皇上摇摆的决意,想来端惠公主那边说动起来,更是易如反掌。”
细思这事的难易,我不禁有些苦恼。
“捣鼓容玉意不难,只不过想到那面红耳赤的争执场面,说实话我想想头皮都发麻。”
苏逸舟朗笑在面:“这不是娘娘所期望的吗?端惠公主越是刁蛮任性,对我们成事就越有帮助;要是公主不跟娘娘冲突闹腾,那才有的愁。”
“那你说是我主动出击,还是等她自动上钩?”
手托下颚,苏逸舟垂头深虑片刻,答上话。
“对人主动找茬娘娘,微臣个人认为更佳。而且,说破此事的时机,最好在百里宇傲在云州有所建树时;这样成事几率更稳,而且皇上看来也不会过多起疑。”
明白了苏逸舟的意思,我唇间苦笑更见涩:“看来我这一两个月日子,耳根子要不清净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口气对人撒得再恶,娘娘也得咬牙忍着,无法。”
我点点头,心情倏地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