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最近气温骤降,因担心乳娘的老寒腿,我卯着胆子向容舒玄提到想去掖庭探望。
起初是有些刁难在口,但三番五次间终归是敌不过我的坚持,遂松了口。
在偏西殿与乳娘叙了半个时辰,把该交代的、该添置的交代安心后,我趁着夜色掩护返回乾坤殿,
半途,警觉的我察觉到动静,先一步躲进了墙根处的花丛中;隔着花枝错落的缝隙,我便见两宫人立在三尺开外的碎石子路上,神色紧张间不住地左顾右盼着周遭动静。
一人鬼祟地从怀里摸出个物件,递给另一人:“你要的东西我弄来了,十两。”
“怎么变十两?!事先不是说好的,五两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这会突然改口,分明是坐地起价!”
漫天要价者也是理直气壮的很:“我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这玩意弄进宫的,你别跟我多啰嗦,一句话,要还是不要?!这大宝寺灵符可是货真价实的开光宝物,你若付不起银子,大把人等着给银子求呢,我根本不愁销。”
大宝寺灵符?!
宫中私相授受是常事,不过今夜撞见的这一出倒是新奇的很,我且耐下心听听他们存的什么鬼心思。
果不其然,那买主慌了口:“我的小爷爷,消气消气!咱们也是老交情,彼此什么处境你也是心知肚明的,何苦跟我闹着脾气。”
对人不买账:“一码归一码,若出不起这保命钱,就活该你进阎王殿。”
买主急道:“行,行,行,十两就十两,都依你祖宗!钱财乃身外物,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
“你小子总算开窍了,赶紧给钱。”
两人又是阵交头接耳,看情况,似乎是一人得了钱财,一人得了心安,彼此互为圆满。
卖主此时道:“你放心揣着。有了它,我保证那恶鬼近不了你的身。”
买主似乎不怎么放心,又提心吊胆地追问:“钱花了就花了,可你千万别那假货坑蒙我啊祖宗,这可是攸关性命的事儿!椒房殿那边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皇后被吓得发疯不说,半个月连续死了四个宫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椒房殿闹鬼?!
忽从他们口中捕捉到重要信息,我心惊不已。
买主不耐:“以前在椒房殿吃香喝辣时,怎么不见你怨这怨那的?行了,我不和你在这瞎扯,你还是赶紧回椒房殿值夜去,我也得回我的上芷宫当差。”
大概是怕被旁人撞破鬼祟,两人未做久谈,便一拍两散各走各路。
我从墙根花丛中走出,端着满心窝子事继续往乾坤殿走,没想到半道上撞上霍子陵。
而这一撞,忽然把我心中多时的犹豫给定住了。
我抓住霍子陵的胳膊,便调了个头:“你来的正好,陪我去椒房殿走一遭。”
“椒房殿?!可夫人,皇上那边还等你——”
“先别管他,椒房殿那头的事情要紧,我不去探个究竟不放心。”
打断霍子陵间,我见他迟疑盛盛的样子,把力气使足了许多。
“他怪罪下来我顶着。”
话毕,我强拽着他赶往椒房殿。
能在乱军之中取人首级的大将军,带着我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飞檐走壁,简直是小菜一碟。
三两下功夫,我和霍子陵成功避开了椒房殿周围巡防的禁军卫,潜伏在皇后的正寝凤飞殿附近假山上。
时辰虽至深夜,但面对眼前黑灯瞎火,风平浪静的凤飞殿,心中直觉告诉我今夜这里必定有事发生。
而不惧恼人的秋蚊子,我专注地注意着殿宇四周的一举一动。
“夫人,我们在这守株待兔的目的是?”
“抓鬼。”
生怕看漏了一眼,我脱口而出地应答上霍子陵。
“抓鬼?!”
耳边炸起霍子陵的惊疑反问,我猛回头堵住他略显啰嗦的嘴,他一惊一乍表情我倒是在意料之中。
“小声点!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藏在这?”
等霍子陵懂了我的眼色和担心,我松开手,小声地回答到他的作疑。
“刚从掖庭返回乾坤殿路上,我无意间得知到椒房殿闹鬼的事情,心中一时间好奇的紧,遂让你跟我来探探情况。”
霍子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想必他心中和我一样不信这鬼神乱力的愚说;然安静不过片刻,霍子陵消了一头疑惑,又窜起另一头担忧。
“万一这‘鬼’不露面,夫人岂不是要在这耗一夜?”
我边注视着凤飞殿的动静,边心中有谱地说到:“我也不傻,闲得来在此喂一夜的蚊子。将军没听说过吗,鬼出一更半,不过个把时辰我还是有这个耐心的,且赌一赌能不能好运‘撞鬼’。”
当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霍子陵索性把气一沉,舍命陪君子地与我在此等撞大运。
索性我这直觉准的,没白让咱们的大将军干耗光阴当我护花使者一回。
约一炷半香时间后,下方凤飞殿廊道上,忽然出现了个白影;左窜一下,右藏一下,没多少工夫就飘到了顾莹寝殿的窗棂边。
枯燥无趣的等待瞬间被染上惊奇,我得意上面间,和霍子陵默契地对了一眼,继续沉着性子看对方搞什么名堂。
然对方从出现开始,就没让我们失望过。
片刻功夫,白影忽然迅速往外退,然此时凤飞殿中传出骚动,紧接着平头散发的顾莹就尖着嗓子追喊出来。
“青山你回来,别丢下我一个人!!”
三魂像是被对方生生勾了去,身着单薄寝衣的顾莹被一帮奴才七手八脚地拦住,任她如何锥心刺骨地唤,如何歇斯底里地哭,也留不住那抹渐行渐远的白影。
留心观察许久的霍子陵,忽提醒上我:“那团白影根本不是鬼,而是人假扮的。瞧他的身形移动,此人轻功十分了得。”
好不容易撞了个大运,岂能看着鸭子从嘴边开溜,我立马急道:“你还愣着干嘛,快追啊!”
“可夫人你——”
情虽足,可不合时宜的扭捏:“先别管我,要真让对人跑了,今夜你我俩蹲半天就真前功尽弃。”
霍子陵仍顾忌重重:“但末将实在不放心您一个人——”
“别磨叽了!等你拿住人再回来接我,快去啊!”
气急地推了把霍子陵,他稍作迟疑,便灵敏如豹地翻下假山,迅速朝对人逃窜的方向紧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