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疑心容舒玄耍弄什么把戏,但毕竟事不关己,我暂且缄默在旁,不予置评。
只见苏逸舟作难在面,耳根通红,方寸亦不如先前从容。
容舒玄见状亦打趣道:“苏卿可是害臊?没什么的。正值大好年纪,且男未娶女未嫁,孤左右瞧着也是极登对的,就不知苏卿是否有意?”
笑僵滞且苦,苏逸舟躬身一拜,低声回应上容舒玄:
“微臣虽与端庆郡主私下接触不多,但也知郡主为人端庄沉稳,豪气爽直,且对皇家忠心耿耿,确是不可多觅的良选。”
“这么说来,苏卿对端庆郡主颇有好感?”
一抹得意染开笑靥,容舒玄朝我拉来话。
“你瞧,孤这媒人眼光不差吧?随手一点,便点出了个天作之合。看样子苏卿日后这杯喜酒怕是十拿九稳了。”
我倒瞧不出喜从何来,冷嘲上:“剃头挑子一头热!天下间为何有如此多的怨偶,因老是有些吃撑了没事干的人,喜欢乱点鸳鸯谱。”
这话无疑是灶台掀锅,我倒懒得理会容舒玄此时脸色如何难看,直嗖嗖地把话题引到当事人身上。
“人家苏相话似乎未尽,别断章取义才是!等人把话说完再做决断也不迟。苏相,优柔寡断,会坏事的。”
“多谢夫人提醒。”
别看苏逸舟年纪轻,说话做事相当老道圆滑。
他道:“郡主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勇,乃当世英豪,忠胆义魂令无数大历男儿钦佩不已。然微臣对郡主的好感,完全是出于个人欣赏,并未掺杂任何男女情愫;再者微臣出身寒微,自愧配不上端庆郡主间,更志在于为皇上分忧。”
说着,苏逸舟俯首而跪,表上决心。
“先国后家乃臣子本分,顾氏党羽一日未除,微臣便一日不存娶纳之念。妄皇上体恤。”
对人决意如铡刀,一刀切断了容舒玄所有保留后话,再无半点转圜可能。
“苏卿倒是辜负孤一番美意。”
半响,容舒玄口中幽幽落下这么句,花厅里忽然跟下了霜般的冷。
“姻缘天定,人力难阻。若事事顺他人意而活,这人生在世着还有什么盼头?活得蝇营狗苟,不过是徒增笑料。”
无人开口打总结,我强出了头,把这冷场子给和稀泥;正欲起身闪人,不想容舒玄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梓潼这是去哪?孤可是搁了一肚子话,想与你推心置腹一番,半途撒手可是会惹人笑话。”
“说便说,别拉拉扯扯的!”
挣脱不了腕间大力,我剜了容舒玄一眼,目光又倏地飘向还跪地不起的苏逸舟。
他的眼力价很是到位。
“端庆。”
朗声朝花厅外唤了句,不过眨眼功夫,健步如飞的霍胜男已经到跟前。
“皇上吩咐。”
容舒玄悠然道:“孤还有些话要同樾棠交代,不方便走动间,你替孤送送苏相。”
“臣领命。”
说着,在地跪伏多时的苏逸舟再次叩谢,起身后便默默地随霍胜男离开了花厅。
安静再次落下,我心里却忐忑渐盛。
正满脑子想着容舒玄如何同我秋后算账,不想一个冷不丁在后,他从背后将我抱住。
“松开!”
我在他怀里挣了挣,无果间,他倒是越发得寸进尺地靠上我的肩,与我耳鬓厮磨。
“你生生搅黄了孤的安排,没句悔意也就罢了,难道安慰安慰孤的悔意也全无半点?”
“矫情不适合你!”
戒备间,我死命地挣脱只手,挡在我和容舒玄过于亲密的接触间。
我厉声斥到:“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你这伪善面让人看多了会做噩梦!你以为我不知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讲真,我真替忠心耿耿的霍家姐弟感到心寒!!”
“市井粗言秽语,梓潼用得得心应手,孤听着也新鲜;当下无人,孤许你放开胆子骂,毕竟夫妻坦诚交心才能精进感情。”
“你这人心理扭曲吧?!”
我态度人前再横,可终究是座泥做的空壳子,其实心里发虚得紧。
“孤不找虐,怎消你对孤的怨气?”
大力一箍,将背对的我硬生生转了过来,捏住我的下巴。
他抿着坏笑道:“孤若不懂先发制人,外人得了喘息,便会处处受制于人。霍子陵的确忠心,但也不得不防;樾棠,孤的心得十足的狠,十分的警惕,才保得住大历的祖宗家业。”
我横生一口岔气,嘲讽到:“容舒玄,我今日才知你活得悲哀!放眼天下,除了你自己,怕是谁都是威胁般的存在。”
“孤还有你啊。”
“抬爱了,可惜我无福消受!”
作呕感酝酿出大波动,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推开了容舒玄的纠缠。
“我只觉得你恶心!”
摆脱纠缠,我忙退避三舍,如斗鸡般警告到容舒玄。
“你想要的那个千依百顺,懵懂无知的李淳元早已经死了。你现下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脑子不清醒着,我可以提醒你:我如今是慕容曜的女人,身体是,心亦是,你别再枉费心机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别那孤和慕容曜那丧家犬比,他没资格,更不配与你比肩白头!”
那一声咆哮似有惊天动地之势,而我在颤颤退避间,把这男人心中藏着的歪曲看得一清二楚。
“论智,论才,论貌,论心,孤样样凌驾于慕容曜之上!若不是当年顾及你的感受,慕容曜这小子早在孤手中死了千儿八百回,还轮得他回北燕继承大统,坐享其成?!”
肆无忌惮地在我跟前大撒醋火,容舒玄依旧不见消停。
“你以为舍了孤另攀高枝,便能高枕无忧,可结果呢,慕容曜败了祖宗家业不说,如今落魄的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跟着这种窝囊废过日子,你是自讨苦吃!”
忌惮中有股清明腾起,重燃了不惧的气势,自信了笑容。
谁人心中无魔障?
往昔慕容曜越不过容舒玄这道坎,如今看来,反之亦是。
我亦豁了出去:“容舒玄,活得窝囊不自信的人,始终是你。”
而冒进的代价,是一巴掌被呼得眼冒金星,痛摔在地。
“你是孤的女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谁也休想染指半分!!”
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我昂起头:“我真庆幸,你虽能一时玩弄众人于股掌之间,但始终不能阻止人心所向!”
迎着风口浪尖,我不留余力地掀开他心中的丑陋。
“其实你谁也不爱,爱的,只是你自己而已!我对你而言,不过是留着多余,予人不舍的玩物罢了;就像这荣华苑内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你谈不上多稀罕,只是单纯地满足你个人的占有欲,哪怕是锈了腐了坏了,你也会死死地拽在手心里,不会大度地拿出来与人分享!”
“要分享孤的东西?做梦!更何况是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对于一个解不开执着心的人,我心冷而笑。
“是啊,浮云如梦,执心若苦。荣华苑再金碧辉煌,也不过是个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