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偏门处,马车和护卫队严阵以待等着我上路。
“刘公公。”
我正欲踏出偏门,旁边走廊间忽然传来娇柔的女子声。
扭头一瞧,却见林思安翩翩如燕地朝我们走来。
刘德禄老谋精深的招呼上:“哟,这不是林姑娘?怎么上这来了。”
“求皇上的恩准,许我来送送淳美人。”
人前甜甜一笑,林思安向刘德禄请准到:“刘公公,可否让奴家和淳美人单独说两句话?”
刘德禄作难在脸:“这——”
“一小会儿时间,不会让刘公公难做的。”
刘德禄这人精脑筋转得飞快,今非昔比的林思安开口,自然要给上几分薄面;何况她来此还有慕容曜的恩准,遂点头默许了。
和林思安转到一处安静的小花园,刘德禄远远地在旁盯着;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背了这么大个黑锅,总要问问这始作俑者的心思。
“我过去的确是小瞧了你。怎么,恩宠刚至,就迫不及待来向我炫耀?”
林思安蜜笑在唇:“娘娘此话严重了。炫耀谈不上,不过是来跟您道个别,说声谢。”
“谢?”
我冷笑在唇,这话听着刺耳间,我没多留什么昔日情面。
“不必了。想来日后我们在北燕后宫中,有的是机会闲聊今日功过是非。”
“娘娘此言差矣。”可林思安莞尔一笑,眼色间透出几分神秘:“今日一别,我和娘娘怕是没什么机会再叙。”
我月眉难舒,呛道:“你这话间未免狂傲过头了些?你以为爬上龙榻夺了些恩宠,就能把我压住一辈子?骑驴唱本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娘娘真是误会了,皇上对您的恩宠,思娘从头至尾没想过占得分毫。”
我讥嘲道:“没想过,还是你想太过?”
林思安道:“娘娘对我心存芥蒂,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思娘这趟来只想告诉娘娘,如今皇上已经消去我的奴籍并封为‘贡女’,明日将同大历的人马启程前往上京。从今往后,北燕后宫仍是娘娘一人的天地,而大历后宫,则是思娘的天地,我们怕是没有再见的机会。”
这消息,很是出乎我意料。
我抹去微惊色,反问到:“你煞费苦心设计我,就为了这板上定钉的事儿?”
“没有什么事情是板上定钉的。与其让人拽着自己的命运,不如未雨绸缪,将自己的命运拽在自己手中。如今,消除奴籍,顺利前往大历,思娘如愿以偿。”
好些结扭在思绪间,我未吭声间,林思安似乎察觉,补到。
“娘娘可是在疑惑,我千万百计爬上龙床,为何不争一争唾手可得的恩宠荣华?”
我道:“是我,也不愿走这个弯路。”
“捷径未必是活路。思娘太清楚皇上对你的用情,我在您面前始终没有自信,即便争到一时,也不能永久。何况这北燕后宫中还有一个嚣张跋扈的荣妃,以我的卑微出身,斗起来根本没有胜算。”
“你目光倒是挺长远的。”这话虽有调侃味,但我没有挑刺意味:“还有一个疑问,我挺不解的。”
“娘娘请说。”
我讲到:“经过昨晚的事,皇上真愿意把你送往大历,服侍另一个男人?”
这话出口,林思安立即拢嘴笑出声,我当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极蠢的问题。
我当即反口:“当我没问过。”
林思安亦笑得灿烂:“看来娘娘心里是有皇上的,只可惜人太好强,不知适当退让。”
我不悦在面:“我如何如何,用不着你来说教。不过小胜了一局,不代表全盘你都看得透。”
“但男人心思,思娘比娘娘看得准。”她妩媚一笑,继续说到:“娘娘不是问,为何皇上把我送去大历,而不是留在身边?很简单,为了报复。”
“报复?”
听闻这样的说词,我的端庄面色间显出了不协调的诧异;而林思安的回答,亦是让我感觉到意外。
“男人也有小肚鸡肠,也有报复心,只是碍于面子比女人藏得深而已。我在皇上眼里不过是个赝品,而娘娘与皇上不过是一时误会,终会消除;而届时,我的存在就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甚至是种影响你和皇上感情精进的存在;皇上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蠢到给自己感情留下后患。”
林思安顿了顿,挂着淡笑的丽容出现丝冷漠。
“既然留着是个麻烦,那还不如索性送给自己的敌人,找些心理上的平衡。”
“怎么平衡?”
听到这,我有些费解起来。
林思安道:“接下来的话有些大不敬,请娘娘听了就当耳旁风忘了。皇上也是男人,自己心爱的女人曾心向他人,或多或少是根刺扎着心;如今皇上有这样的决断,我想是因为把我当做用过的破鞋送给大历皇。娘娘说这是不是一种最有力的报复?”
“你真够大不敬的!”我脸一红,有些羞愤上脸:“损了皇上不说,还连带把我一同奚落。”
“思娘僭越了。娘娘可以想想你和皇上间,是不是这个症结阻碍着。”
一股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僵在原地半天找不到应对的话。
她一副解语花样,安抚到我:“但皇上对你终归是用情至深,凭着这份情,没有什么不能原谅和包容的。毕竟和自己过不去的人,终究是自己;思娘此番看似从中作梗,但实则,是在帮娘娘如何正视你和皇上间存在的心结。”
我冷哼一声,回敬到:“我从来没见过,害人是在帮人的。”
“是利是弊,假以时日必见分晓。”说着,林思安朝我中规中矩地一拜,问到:“思娘向娘娘致上诚挚的歉意。临别之际,不知当下娘娘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思娘的?”
多时抓不住缰的我,平了心绪,仔仔细细地端详了林思安一番,忽然抬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不掩其实的说,我这一巴掌,打得林思安有点懵。
“若说我对你有什么交代,这便是我给你的警告。”
撤回手,在裙间团成拳,淡然自若地说到。
“这一巴掌是提醒你林思安,不管日后你如何风光加身,我依然是你的主子。你虽现在是摆脱奴籍的自由身,但不要忘了,你还有个远在清州为奴的弟弟,他的性命依然掌控在我手中。”
生而为人,身上承载了太多羁绊,不可能无懈可击,林思安谦恭再拜。
“娘娘临别聆讯,思娘谨记在心,断不敢忘。”
“如此甚好。记住,若想你弟弟安好,那就收起你这些不入流的小聪明;而到了大历如何做,我想我不用再教你什么。今日我们就此别过,但愿您能在大历成就一番风光,莫叫我失望。”
交代完毕,我毫不迟疑地转身,朝自己该去的归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