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
“一派胡言!”
“信口雌黄!”
……
听得这几人叫嚷,与言诺、于颐浩同来的归鸿城士子怒斥道。
于颐浩将目光投向那说话的几人,冷哼道:“肖厉、孟之江……我等俱是知道,你几人常以薛彻马首是瞻,你几人有这般言语,想来是得了薛彻的授意了罢?”
“我等说错了么?”那名为肖厉的士子反问,继续说道:“祈雨本是举人境前辈才能拥有的天授神通,我等拥有秀才功名者祈雨,本就机会渺茫,除非有大气运或是感应天机通透者,而且便是举人境前辈祈雨,写过祭天青词后,往往也需数个时辰才会降得雨水,这位言学兄不过是童生的功名,刚刚烧过青词祭天便会降下雨水,难不成这位言学兄的神通能大过举人前辈,成为进士般前辈的存在?”
说到这里,那肖厉目光扫过所有士子,冷笑道:“定薛兄祈雨来的迟了,让这位言童生占了便宜!”
肖厉说到这里,立时有同行的秀才借机捧哏道:“你们谁信?至少我是不信!”
“对,孟某也不信!”同为薛彻帮腔的孟之江也是叫道。
曾黎怒极,忿然道:“明明是你们输了,却要在这里强词夺理,你们还要些读书人的颜面么?”
钱问亦是说道:“为了输赢,连这等下作之事都做的出来,你们南阳城的脸面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
地域之争,不管凡俗 还是仙域历来都是存在的,简简单单一句话,变成了南阳府与归鸿城两城士子之间的地域攻击。
“肃静,师者面前,汝等性情如此乖张,不仅不尊师重道,连读书人的体面都不要了……”
一道威怒的声音传来,将争吵之音压制下去。
一众士子只感觉,这道声音虽然不大,却有如雷霆重锤,锤打在每个士子的心头之上,令人心神不由为之一窒,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此刻,所有人看清楚,这说话之人正是那此行为首的教谕。
就事论事的说,双方争论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道理的,更涉及二人之间的赌约,几位从旁观看的教谕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为首的教谕将话说完之后,目光投向同行的几个教谕:“几位学兄,你们看……”
略做商议后,那为首的教谕才开口道:“方才的那场青词祈雨,诸多因素掺杂其中,故而无法认定是为二人中的哪一位引来的降雨,故而只能算做平局。”
就在这教谕说话间,天空中降下的雨水停了下来,头顶的那片云朵亦散了开去。
“些许小雨,不足以缓解旱情!”
仰着望天,看着散去的云朵,又看了眼地面上仅仅湿了些许的地皮,还有那些硊地拜天苦苦祈求上苍降雨的俗世百姓,那为首的教谕摇头叹息道。
叹息过后,这教谕将目光投向言诺与薛彻二人:“天下之苦,莫过于黎民之苦,我等习百家言,应集圣贤智系黎民苦,现下既然你二人打赌,那便再继续祈雨,直至分出胜负为止。”
“学生谨记前辈教诲!”薛彻不忘拍记马屁。
将目光投向薛彻,言诺自顾自的说道:“既然方才是薛学兄先行解题,那这次就轮到言某了!”
方才靠胡搅蛮缠平得一局,此时薛彻对言诺己不敢太过小觑。
“那学生便再写上一阙!”
向着几位教谕微微施礼,言诺说道,同时展开黄裱纸,持笔饱蘸浓墨,略思片刻后开始下笔写道:“玄穹高上天大帝并雷、电、风、雨四神
兹为东霞郡小小童生,今为东霞郡东榆祈求甘霖缓解旱情而文
雨神居上阙而管下界之水,黎民居下界而仰上京之神,上神赐福于黎民,则黎民敬仰上神,上神无视于黎民,则黎民不信上神。上下相关,神民相依也。
尝曰: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主,粮以水为本。无粮则人不存,无水则粮不生。今春以来,上苍惜雨,下界无流,大河缩萎,小河干涸,田地豁裂,庄稼枯黄,江汉流域,尤为其甚。早稻因无水而少插,中稻因无水而损苗。时下已是中稻移栽旺季,斯地依然干旱少雨,无水整田。百姓惶惶,仕宦忧忧。
今学生施惠奏明太上,获准向天庭求雨,以解斯地旱情,保中稻栽插,解燃眉之急,润十方之农田,更润百姓之心田。恳望天帝并四大雨神,,为上述旱区普降甘霖。则百姓感上神之大恩,三界记上神之大功。”
这篇青词共计三百余字,言诺一气呵成,轻轻的搁下笔来,将青词轻轻的抖了抖,让风将黄裱纸上的墨渍吹干,再走到祭坛前将通篇青词念上一遍。
一众人都盯着言诺手中的青词,有人看词的对仗骈文,有人看言诺的书法手迹,却见言诺手中这篇青词,在墨迹干涸后,呈金光闪闪之状。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此时,言诺手抚青词,口中叹息一声,将青词放在火烛火焰上引燃,缓缓投入火盆之中。
嗤……
写满青词的黄裱词燃起,火苗瞬间蹿的老高,那青词骈文化为闪烁着金色光点的青烟,袅袅上天,那金色光点亦是扶摇直上。
“好深厚的笔力,好雄厚的书法|功底,仅仅如是,一个秀才功名……不,是一个举人功名便是跑不掉的……”
看了言诺写的青词,有人第一反应,不由夸张的叫道。
又有人说道:“这位言学兄进学晚了,若是早些,我等在座之人怕是要称其一声前辈!”
看了言诺的书法|功底,在场的一众秀才公们皆是自叹不如,便是几位拥有举人功名的教谕,心中也在拿言诺的书法与自己做揣测比较。
很快,这几个教谕心中有了判断,此人笔意刚健雄浑,眼下还略有些稚嫩,但己有自成一派之气相,假以时日,仅这书法一道,此人便必成大家。
之前的一篇青词,言诺写来书法亦是有相当高的水准,只是当时并没有人太过在意,而这一次再写青词,言诺将胸中郁闷与百姓疾苦一并在书法中挥洒开来,故而青词之中牵引天机,使得整篇青词看起来灵光闪闪。
见了言诺的书法|功底, 薛彻虽然自认不如,但依旧嘴硬着嘟囔道:“书法好又如何,这青词写的再好,祈不出雨水来也是做无用功……”
轰隆隆……
就在薛彻话音还未落下之际,忽听得一声沉闷的雷鸣之音。
雷声入耳,飞舟上的所有人不禁抬头望天,只见己至傍晚的此时,原本天边的夕阳突然间被摭挡了下来,天空之上有厚重的云层翻涌,道道有如电蛇般的雷电于云层之中闪烁跳跃。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天地间突然出现的异像,令正在祈雨的百姓有些不知所措,随之有人突然兴奋的叫嚷道。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光景,厚重的云层将榆城笼罩了下来,方才还是夕阳斜照,现下己成乌黑一团。
咔嚓嚓……
一道闪电有如割刻天地一般,将厚重的云层划成两半,那声音更是震耳欲聋,将薛彻震的一个哆嗦,不敢再有任何怪言怪语。
哗……
陡然间,如同筛豆子的声响传了入耳中,只见几近漆黑的天地间,一片有如豆粒大的雨滴从天而降,落在干涸的地面上。
“下雨了……”
榆城地界,男女老少淋着雨望着天空,任由雨水拍打在脸上身上,面上仍是激动的笑意,连同家中养的狗子、驴子、猪牛等牲畜,也在雨中撒着欢。
“下雨了……”
言诺望着天空降下的雨水,口中喃喃,甚至眼中还有不可思议之色。
写青词祈雨,之前言诺心中几乎一分把握也没有,心中更是本着作弊的心态来打这场赌,而且方才的那场小雨,言诺并未来及暗中施法,那雨便降下来了,事实上言诺也不清楚这雨是自己祈的,还是那薛彻求的。
眼下自己刚刚一篇青词出手,更未曾动用法术作弊,这雨便从天而降,令言诺心中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雨,真是自己勾动天机大道祈来的?
言诺心中不确定感尤甚。
“言学兄,这赌约咱们赢了……”
看着天降瓢泼大雨,于颐浩喜不自胜,归鸿城一众士子更是欢呼雀跃。
眼看天降大雨,薛彻不肯相信这是真的,急忙叫道:“这雨不可能是这姓言的祈来的,肯定是附近有大能在此施展法术降雨,却被这姓言的小子抢了功……”
“住口!”
“闭嘴!”
薛彻的话音还未曾落下,便有两位学谕对其发出叱喝,其后一人缓缓说道:“修者施展降雨,是以调集天地间的水灵气催发,然限于修为,那水灵气化成的乌云与降下的雨水亦是有所限度。再见此间雨水,天空之上覆盖大地的乌云方圆几近千里有余,乃是触动天道所致,又岂是修者所能为焉?”
这位学谕言,言深表赞同,修者可以调动天地灵气,但正如这位教谕所说,便是自己以炼神境的修为,以法术降一场方圆数十里的短暂雨水尚可,可要再降似眼前这般面积这般大、这般充沛的雨水,怕是道境强者也未必能够完成。
这便是儒修触动天机大道的儒道神通与修者施展法术之间的区别。
看到薛彻受到几位学谕的训斥,做为老对手的于颐浩上前拍了拍其的肩膀,幸灾乐祸的揶揄道:“薛学兄,失败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有的人连面对失败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