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雨真不懂秦迈脑子里想什么,虽然比起苍白的语言解释,一下给八位数确实硬核多了。
那段过去,无论什么时候说,其实都不合适,一开始说,有卖惨的嫌疑,等秦国成出狱,他们这段关系有了变化的时候,他选择坦白,其实也是最坏的时候里,最合适的时间。
秦迈讲不出冠冕堂皇的话,他词不达意,心是乱的,说得话也语不成调。
听了几分钟碎片化的语句,她竟然真听懂了,这人自卑又有心机,竟然生了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的念头。
他就一直抱着这个定时炸弹,所以才那样黏人,争分夺秒?
赵良雨看着卑微致尘埃里的男人,她冷冷的勾起嘴角,讥讽道:“你当你自己在演戏?浪费我这么多时间,陪你大梦一场?”
“不过你也大方,八位数出场费,我肯定会好好用的。”她淡淡一笑,无不讽刺:“好不容易一夜成富婆,我得找一个二十出头的靓仔,采阳补阴才好。”气死她了,怎么就不能遇到个正常人,有话就说开,能接受自然接受,不能接受好聚好散。
非得他一个人发癫,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她要去找别人,秦迈心痛得失去了知觉,那股钝痛从心口蔓延到每个细胞,仿佛有个大锤碾轧自己,觉得肺里的空气全都被压出来。
秦迈捂着心口,他忍着窒息的痛苦,单手撑在椅背上,赵良雨近在咫尺,明明可以呼救的,而这人还怕惹她不快,咬紧牙关强忍身体的异样。
她的气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窒息,眩晕,手脚开始抽搐,这些症状愈演愈烈,他憋得满面通红,眼看就要晕厥。
赵良雨拉开房门,没有察觉身后人有异样,她想和秦迈说再见,一转头人却蜷缩在地上。
他高大的身体,团成虾仁儿状,手紧紧抠着木地板,面目狰狞扭曲。
出什么事了?!!
“秦迈,你怎么!”她骇然,砰地关上门,冲到他身边,抱起秦迈的头,放到自己腿上:“你有没有药,放在哪里了!”
赵良雨以为他病发,秦迈牙关紧扣,两颊的肌肉绷硬如石,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短促的声音,他瞪大了双眼,眼珠里都是她焦急的倒影。
“我马上打120!”她拿出手机,刚要拨号,忍过一波痉挛的秦迈,艰难的控制脖子,摇了摇头,他是情绪病,秦国成当年带他去省三甲医院找过专家。
十年前刚到香港,他和父亲大吵一架后,也犯了病。
香港的心理医生说,他本身是个高敏人格,容易积压情绪,心里崩溃后,身体就会出现这种反应。
要打电话不给?!
她一个正常人,要听一个病人的!
脑壳里塞了豆腐花才听他的!
赵良雨把人按住,直接打了120。
救护车呜呜呜穿过街道,拉着病人到了附近的医院,人一进去就送去各种检查。
折腾了许久,秦迈被送进了病房。
男人手上打着点滴,高大的身躯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这人胡子茬冒出不少,面无人色的合着眼,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现在像个久病不愈的娇娇儿。
隔壁床躺着一个宿醉进急诊的大叔,大姐低声咒骂着自己男人,又心疼的给他倒温水喝。
护士过来的时候,大叔心疼大姐,问什么时候能出院,他媳妇腰不好,两边跑太累。大姐骂他,早知道心疼她,就别去喝酒啊!
大叔立刻咿咿喔喔喊头疼,不忘向大姐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生欲挺强的。
好些人,就这样拌嘴也能过一辈子。
赵良雨看着病房里的人生百态,深深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求简单,反而遇到的都不简单。
她陪了半小时的床,秦国成和王煦都来了,赵良雨和秦国成初次见面,相对无言只是点点头,没有说其他,医生说秦迈各项指标正常,但是症状很奇怪,秦国成这是第三次经历儿子病发。
他主动和医生出去谈,主治医师才得知之前两个大夫的诊断结果。
王煦不好说什么,她才是受害者:“娘娘,你原不原谅秦迈都可以,但是不要因为同情就接受他。”
没必要因为同情,搭上自己的幸福。
秦迈和赵良雨两边选,王煦毫不犹豫的偏心后者。
赵良雨捏捏发酸的眉心:“我弄不懂他心里想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开诚布公,非要瞒来瞒去。”
“我也不懂,娘娘,我送你回去吧。”王煦说。
她点点头,既然秦国成来了,自己也可以走了,王煦带着赵良雨出病房,秦国成见她要走,三步并两地追上去。
“姑娘,请你留下来,小迈这是情绪病,他每次发病都和你有关。”说起来这个姑娘是药也是毒,儿子敏感,有事藏在心里,每次引爆秦迈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的人,都是赵良雨。
秦国成娓娓道来当初带儿子看病的经历,赵良雨才知道,原来高二他进校医室那次,自己也当了最后一根稻草。
正如今天,她去讽刺了秦迈一把,直接把这人仅存的理智击溃。
“姑娘,我知道,小迈瞒着你不对,你当可怜他,留下来陪小迈一段时间可不可以。”
王煦抬手阻止好友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就是道德绑架了,他长辈一样揽住赵良雨的肩头,沉声道:“国成,你进去照顾小迈,你和小迈没有资格对小赵提任何要求。”
“就当同情,也不行。”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秦国成放低身段去求她,这姑娘看小迈这么痛苦,她仍无动于衷,算个什么事儿。
他盱衡厉色指着赵良雨,赵良雨不想和秦国成解释什么,王煦亦是如此,大律师以宽肩隔开双方,直接把娘娘从秦国成面前带走。
王律师跟着赵良雨到了乌东东家,这层楼的老老小小全都在,客厅里坐满了人。
大家商议了一个多小时,七嘴八舌,阿霞父母觉得老板和老板娘太绝对,人谁无错,老板娘和老板坚持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作为律师,王煦破天荒没有保持中立,他站在了老板娘那一边。
家里闹得就像联合国大会,吵就对了,反正没结果。
阿霞和东东希望她能考虑大家的意见,赵良雨表示,她会仔细考虑,吵到吃饭时间,吴塽提议包厢吃饭。
赵良雨说自己想静一静,大家出去吃就好,众人知道她需要时间捋顺思绪,也没强求。
回到自己家里,赵良雨打开冰箱,里面还有肉和芥菜。
她剁碎肉放到锅里,盖上盖子,选择煮粥功能。
粥煮好后,赵良雨加入芥菜丝又闷了几分钟。
留在医院照顾儿子的秦国成,去食堂给秦迈打了一碗肉粥,醒过来的秦迈吃了两口,尝不出味道,就不吃了。
“你儿子啊,长得真帅。”醉酒的大叔,闲得无聊,手机也被媳妇没收了,只能到处找人搭话。
秦国成点点头,劝秦迈道:“你打针,不能不吃,多少吃一半。”
“没味道,我不想吃。”秦迈对秦国成依旧冷漠,他躺下来拉高被子,面对着医院的墙壁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