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一个年纪四十多的中年女人走到了窗口，人一出现窗口里的科员纷纷恭敬起来，她眼神示意他们该工作的工作，大家都心领神会。
女人低头看着熟睡的孩子，万分怜爱：“小赵，你不是带妹妹去打针了，怎么坐在这儿。”
“医生怎么说。”中年女人问题连珠炮似的，一看就和赵良雨关系匪浅。
众人都一脸看好戏的偷瞄柳蔚蔚，柳蔚蔚也没想到，赵良雨攀了高枝，身份不同往日，脸上的得意逐渐凝固。
提包的中年女人，五官秀丽，浑身上下都有一股领导气质。
赵良雨怀里的女娃娃与她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鼻子和嘴巴。
“现在退烧了，晚上不烧就好了。”孩子最怕晚上忽然高烧，反反复复。
“来领证，这两个新来的嘴巴笨，鸡同鸭讲，这不是沟通不顺畅，就得我来了么。”赵良雨回答得圆滑，末了还不忘加一句：“柳科员初来乍到的，我们正等着她把安许证找到呢。”
中年女人也不看柳蔚蔚，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她自然知道小金昨天已经安排好了，人家给回执单，你就给证，哪里来的沟通不顺。
她笑道：“窗口就这么点地方，还能让老鼠拖走不成。”这话听得柳蔚蔚脸色一变，若不是她妆化得好，赵良雨都能猜出她粉底下面肯定是苍白的脸。
说话间小姑娘就被吵醒了，病着的孩子气性都大，两片小嘴一张，就嗷嗷嗷大哭。
其实也就是干嚎，眼泪都没有，奈何隔辈亲，家里老人最看不得孩子哭。
“妹妹，妹妹，我是奶奶，别哭啊。”中年女人连忙哄孩子，她还没洗手，也不敢太靠近孙女。
“小赵，你赶紧带妹妹回去，这里中央空调冷得要死，我下了班再开车去接，今晚妹妹就和爷爷奶奶住。”中年女人心疼得不得了，孩子烧得嘴巴都干了，伸手试了试室内温度，大人都觉得冷，“走吧，再待下去就肺炎了。”
“小柳，证呢？找到没有。”中年女人轻飘飘的瞥了一眼柳蔚蔚，对方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又装作找了找，终于在一堆资料下面，把一套安许证拿了出来：“找到了。”
赵良雨撇了撇嘴，吐槽道，演技够差的：“小唐，小卢你们两个领了证，直接在楼下复印好，然后给孙总送过去。”她轻轻晃晃怀里的孩子，孩子很快又睡过去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赵良雨冲中年女人笑了笑。
中年女人帮她拉好妈妈包的拉链，不忘吩咐：“回去别吹空调了，开风扇。”赵良雨点点头，抱着孩子快步离开。
等局长进了办公室，有个幸灾乐祸的女科员故作安慰的去找柳蔚蔚，她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跋扈，都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
“小柳啊，那个小赵和局长呢，关系匪浅，平时人家做材料，做人做事都妥帖，你一上来就踢到铁板。”小赵不显山不露水，对他们这些科员都是客客气气的，大家好来好往，得，这大菩萨一来就刁难人家，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哎，你应该庆幸我们李局公私分明，碰上个小心眼的，穿小鞋都是轻的。”
其实柳蔚蔚也倒霉，李局每周三才来一次，其他时间都是副局来，这都给她撞上了，出门肯定没看黄历。
女科员落井下石完，轻飘飘的回岗位工作了。
赵良雨回到家楼下，一个年轻男人早就等在门口，他衬衫还是皱巴巴的，头发翘起了一大片，一看就是刚从动车上下来。
“那边怎么样了。”赵良雨见人就问。
“都还好，怎么两个都病了，是手足口么。”男人接到电话，就赶回来了，看到女儿红彤彤的脸，满是心疼，他赶紧把赵良雨肩上的妈妈包拿过来：“走，回家说。”
“医生说不是手足口，是空调吹多了，一冷一热引起的发烧，你妈妈说今晚要把妹妹接回去。”赵良雨跟在男人身后，老城区已经拆迁改造，他们现在住的是两梯四户的回迁房。
黄玟霞家，老板娘，赵良雨，大安叔当初选房的时候，直接就选了同层，因为开发商征地，老板娘每年都有分红，现在东东便利店成了东东超市。
男人听到孩子奶奶要来接人，脸色一沉，不悦道：“真是隔辈亲，两个孩子眼珠子似的宝贝着，也不见对我们好一点。”真有点和孩子争风吃醋的味道。
他今年也二十七了，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也不妨碍男人貌美如花，男人少年时气质纤弱，带着一点羸弱的病态美，现在身体健壮，就成了玉面小白龙。
赵良雨揶揄他：“你几岁啊，他们几岁啊，把妹妹带过去也好，康康手足口，得隔离。”手足口很麻烦，现在家里草木皆兵。
两人乘电梯到了八层，男人打开家门，让抱孩子的先进，他在后面收鞋子。
家里的装修很简约，色调以米白色和棕色为主，家具是美式简约风格，但是到处可见孩子遗落的玩具，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小衣服。
男人洗了手，又麻溜的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接过赵良雨手里的孩子，妹妹很娇贵，也不知道谁宠的，生病的时候就得抱着，一离手就哭，嗷嗷的哭，撕心裂肺，像要杀了她一样。
妹妹感觉怀抱有变，眯着眼就想张嘴嚎，可她闻到了爸爸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她小脸在男人胸口蹭了蹭，是熟悉的感觉，可以继续睡了。
男人一边哄孩子，一边收拾客厅。
甩甩发酸的胳膊，赵良雨瘫在沙发上回微信，她一条条刷，大多都和工作有关。
小卢发了信息过来，说标书准时送达，还附上一张孙总灿若菊花的偷拍照。
赵良雨回了一个滴汗的表情包，她今天还安排有其他事，既然孩子爹回来了，她就要出去办事了。
“你看妹妹啊，我晚上再回来。”正在游孩子的男人，从书房里探出头，交代道：“你又找借口开溜，妈回来看不到你，肯定夺命追魂。”
“嗯嗯嗯。”赵良雨敷衍的点点头，她穿好鞋，直接开溜。
N市十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用翻天覆地并不夸张，这里通了两条地铁线，高楼林立成了钢筋水泥的花园，老城区和老房子还有，却不常见。
她从直板机换成了智能机，网络红从凤姐芙蓉姐姐之流变成了马爸爸、王X聪，赵良雨已经不记得过了几个双十一。
秦迈家的社区，现在已经列入老社区的行列，当初让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高档住宅楼，现在已经司空见惯。
过去家里装空调叫奢侈，现在家里没空调叫连标配都达不到。
她打开了这套房子的门，这里好像时间停滞了，十年来所有陈设和秦迈离开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