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温凝玺已经对薄宜筠这里轻车熟路了。甚至,她都差不多脸熟了不少薄宜筠公司的人,得知他们对自己和薄宜筠的关系多有猜测。
温凝玺逗他们,问他们感觉是什么。
那些员工双眼放光,冲着温凝玺就喊:“情侣!夫妻!”
温凝玺连忙说:“后面那个绝对不是啊!”
员工了然:“看来前面肯定就是了。”
温凝玺轻咳一声,小声嘀咕说:“我可没说。”
就是这句话,听起来没有一点的底气,弱的近乎气音了。
员工眼神瞬间亮了,高声对着温凝玺喊:“哟哟哟!”
被调侃的面红耳赤的温凝玺落荒而逃,跑进自己办公房间。她锁上门冷静了会,脸上的温度才缓慢地降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温凝玺恢复了行动能力,深吸一口气,去桌前将剩最后一步的字画收尾。然后将字画放进早就准备好的包装盒里,在盒子上写上所属人的姓和手机尾号后,给字画的主人发了消息,让他一会来取。
到此刻,温凝玺手上接的所有活全部都做完了。微信上剩下询问的人,温凝玺全部都拒绝掉了。
虽然距离她正式入职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但温凝玺并不准备接单了。她想趁着这个时间,回家里看看。
回,她和母亲最初住的那个家里。
那里位于A市旁边的一个小县城里,温凝玺上次回去,还是送母亲骨灰的时候。后面不愿意再触景生情,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现在,也算是学有所成,再加上因为林家最近作妖,让她有些想她母亲了。便想着回去看看墓,再整理一下家中东西。
温凝玺跟薄宜筠说了一声,说她要回家一趟,过几天再回来。她以为薄宜筠会追问,没想到他只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薄宜筠看着眼前站的笔直,显得越发乖巧的女孩,没忍住上手勾了一下她的手腕:“我随时都有时间。”
温凝玺笑了下,说:“好的。”
晚上回去,温凝玺跟庄修永说了下自己的计划,然后问他要了下家里的钥匙。
上次埋完母亲后,温凝玺家里的钥匙就被庄修永保存了。他会定期过去打扫卫生,然后再保养下家里的字画和古董。
庄修永听到她要回去,立刻回房间将钥匙取出来,放在温凝玺手心:“回去看看也好。”他拉着温凝玺的手,露出笑容说:“你妈妈一定也很想你。”
温凝玺鼻头一酸,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九点,温凝玺搭上了去家里那边的火车。大约过了四十来分钟,就到地方了。
温凝玺下车后给庄修永和薄宜筠报了平安,随即才拦了一辆出租,往家里走去。
温凝玺的母亲叫温瑾诗,自身的经历算特别忐忑。
她祖母是高门之中的小姐,当年也算是皇亲贵族。后来历经战争和一系列其他的事情,家产基本都败光了。
手上只剩下一些古字画和古董,其他什么都没了。
温瑾诗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出生了。
家里条件一般,但却有一身的贵族毛病,家教森严,等级也很分明。
温瑾诗从小被发现有装裱天赋,家里就卖了几个古董,花大价钱搭上了庄修永这条线。
温瑾诗拜庄修永为师,跟着他学习装裱。
她每天的生活很枯燥,除了学习装裱外,就没有其他事了。因为家里想法封建,并不觉得女孩子有必要学习。他们觉得,只需要会一门手艺,不被饿死就好了。
庄修永那阵子年轻气盛,沉迷于自己的事业中。不知道,也压根想不到自己收的小徒弟家里是这种思想。
等后面他知道的时候,温瑾诗早就成年了。
由于家里的观念,温瑾诗被教的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性格空白的跟白纸一样。可她骨子里却并不是特别安分,她一点也不喜欢家里给她找的工作。
她喜欢自由的工作,喜欢不被拘束的生活。正好当时,温瑾诗的母亲去世了,没有人管她了。
温瑾诗就趁着这个时间,离开了家,去A市遇见了林泓才。
庄修永也是那时候,才发现温瑾诗性格单纯的可怕。这性格光是单纯就算了,她还可犟。
庄修永查出来了林泓才私生活不干净,劝温瑾诗趁早分手。温瑾诗却不信,只认林泓才的话。
气的庄修永脑袋突突,对着她吼:“他结婚了怎么办?你当小三吗!”
温瑾诗看了庄修永很久,最后撇过头说:“不会的,他没有结婚,也没有领证。”
庄修永又耐下性子,跟她讲道理。说像林泓才这种一事无成的世家公子哥,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要娶家里给安排的对象。
“可是他爱我,他说要娶我。”温瑾诗犟的厉害,死活听不进去,停留在自己的想法中:“而且他没必要骗我,我身上没有可骗的地方。”
庄修永一言难尽地看着温瑾诗极其漂亮的脸蛋,心累地说不出话。
最后,庄修永一挥手说:“等他结婚抛弃你,你就老实了。”
他没有再管温瑾诗,等她自己撞南墙后后悔。
再后来,庄修永就听说林泓才有了一个儿子。他心中嗤笑,给温瑾诗发了消息,问她有没有看清林泓才的真面貌。
谁知,那条消息并没有被温瑾诗看到。林泓才先一步看到了那条消息,看完后就点击了删除。
温瑾诗压根就没看到。
庄修永发完那条消息就没管了,因为上面给了一个比较重要的装裱任务。主要,当时他真没想到林泓才那么大胆。
林泓才他压根,就没跟秦清雅领证!
他闹着自己没有玩够,不想被婚姻束缚。林老爷子心疼林泓才,就一直扛着没结婚,只说再等等。
因此,虽然当时温瑾诗已经发现林泓才有不对的地方了。但只要林泓才展现出自己没有领证的证据,她就又不追究了。
直到林家走下坡路,林老爷子身体逐渐不好,秦清雅再次怀孕的时候。
温瑾诗被抛弃了。
更讽刺的是,林泓才领证那天,是温凝玺出生的日子。
他只是在产房外站了一会,接了个电话,就出去跟秦清雅领证去了。
等温瑾诗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漫天的媒体已经报道了林泓才和秦清雅结婚的消息。
温瑾诗恨的厉害,也痛的厉害。她想去追问,也想要去讨个说法。可家教使然,温瑾诗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去质问林泓才。
只能抱着没有满月的温凝玺,在周边县城买了一套房安定了下来。
她手忙脚乱地带着温凝玺,成天期期艾艾地哭泣,却还是鼓不起一点勇气去找林泓才。
直到温凝玺一岁的时候,庄修永找了过来。
庄修永看着小徒弟变成这样样子,心中后悔万分。站在门口,抽自己一个巴掌。
骂自己,明明知道她家里把她教成了那个鬼样子,为什么当初没有找人帮忙看着温瑾诗!
为什么……一步步亲眼看着她走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也是从那时后,庄修永不敢跑东跑西了。找了个美院教授的职,安定下来,去一心一意地教学生。平常空闲的时候多,他就帮温瑾诗带孩子。
这一带,就带到了温凝玺二十二岁。
温凝玺上了一炷香,插在温瑾诗墓碑前。
“下一世,擦亮自己的眼睛。”
温凝玺伸手摸了下墓碑上的照片,看着笑的温柔的温瑾诗轻声说:“泼辣点,别小心翼翼地谁也不敢得罪。”
“也希望……您能在下辈子得到真正的自由。”
去做自己一生都在想,却从未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