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奴婢恨不得扒出自己的心肝为大小姐做事。”
秋云的贴身小衣,就是她帮忙拿到的。
冬云被打死的那天晚上,春云主动找到许靖央,想要顶替冬云的位置。
在大小姐身边伺候,那样的威风气派,足以让人动心。
许靖央就给了她一个效忠的机会。
春云更聪明,她知道一奴不能侍二主。
所以她选择了许靖央,哪怕卖身契还在许夫人手里攥着,但她明白,真正能决定她前途的,是大小姐。
明面上她还是许夫人的人,实际上,早已成了许靖央的棋子。
“竹影,将秋云和冬云掌管的对牌,都交给春云。”
“奴婢谢大小姐!”春云抿起笑容。
当竹影拿来对牌,还给了一袋银叶子时,春云彻底压不住笑了。
“奴婢往后,更会以小姐马首是瞻!”
“你退下吧。”许靖央一声令下,春云叩首告退。
她走后,竹影收敛起笑容:“小姐,春云会老实吗?”
许靖央走到镜子前坐下,梳理着长发。
她慢条斯理说:“竹影你记住,这样为利益而来的人,有更大的利益以后,她也会离你而去。”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她能利用的时候好好利用。”然后找个机会,送她去见阎罗。
竹影似懂非懂,她有些感慨:“不过奴婢没想到,春云真的会为了利益,背叛大夫人,听说她和秋云四个人,从小在府邸里一起长大。”
许靖央笑了。
“你听过二桃杀三士的故事吗?”
“奴婢没听过。”
“人性是有弱点的,尤其是这四个条件相当的丫鬟,她们可以一起吃苦,却绝不能看着对方享福,我只需要抛出一个诱饵,就能让她们内斗。”
竹影十分钦佩:“大小姐,您懂得真多!”
有一句话她不敢问,在战场上,神策军之所以能如此披靡无敌,是不是因为她家大小姐如此会运筹帷幄?
许靖央在边关十年,能屡屡获胜,靠的不仅仅是高强的武艺,还很会利用人心。
她熟读兵法,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原则运用娴熟。
一旦让她了解对方将领的性格和脾气,她就有了致胜的法宝秘诀。
那些没有弱点的人,兵力上又不足以跟她抗衡,故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竹影:“小姐,还剩下一个夏云。”
“不用管,春云会对付她,有了秋云的前车之鉴,春云只会觉得夏云是她的威胁。”
许靖央说完,摸着自己枯燥的发尾。
之前在边关很多年,她都没机会好好打理。
回京以后,虽然在竹影的照顾下,好好养了一段时间,但还是枯燥。
“拿剪刀来。”
竹影递来剪子,许靖央毫不犹豫,将一节食指长的发尾剪掉,扔进火盆里。
“小姐……!”竹影惊愕。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众人对待头发,那可是堪比头颅一般重要的存在。
火舌舔舐,燃烧旺盛。
光芒倒映在许靖央的眼底,烈火怦然,雄雄野心。
“竹影,一个因为母亲不作为,而剪掉头发,又落水高烧昏迷的大小姐,是不是会让人觉得很可怜?”许靖央问。
竹影瞬间就明白她的目的了。
“奴婢会宣扬出去。”
“替我送信给长公主,就说我病得厉害,无法赴宴,请她见谅。”
许靖央这么一闹,还有了正当拒绝长公主的理由,也不会让长公主感到恼怒。
她既然投靠了萧贺夜,就需要跟别的势力划清界限。
否则,看似借力,实则会因各方冲突,被迫卷入纷争,丧失自己的生机。
许靖央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早已将人心伐谋这一套玩得熟稔。
就算是今日遇到的东阁大学士罗夫人,应该也会不遗余力地将今日之事宣扬。
因为罗家害怕自家姑娘名声被毁,是一定会对外说清楚的,免得被张冠李戴进去。
许靖央闭上眼,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今天假哭的次数太多,该休息休息了。
三房的三老爷,找到了二房来。
“二嫂,我夫人还被关在牢狱里,到底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家人都担心得不行。”
他平时谨小慎微,这会儿面对许夫人,也不敢大声喧哗,只敢小声地、焦急地催问。
许夫人正烦恼之际,道:“你先回去等信,一会老爷回来,我就将此事告知,只是一件小事,不会有多大的麻烦,最多今晚就会放出来。”
三老爷却想说自己的顾虑,可又害怕遭到训斥,只好悻悻离开。
他走后,许柔筝脸色苍白地过来。
“母亲,爹爹要是知道这件事,回来后会不会斥责我们?”
毕竟她们这次行动,没有跟威国公事先商量。
“不会的,”许夫人很笃定自家丈夫性格,“我只需要说,许靖央不顾国公府名声,故意闹大,他会生她的气。”
许柔筝轻轻点头。
许夫人按着眉心:“我只是没想到,这个许靖央,竟然有所防备,这次大意了,损失太重!”
许柔筝没说话,心里想着别的事。
这个时候,萧贺夜迈着黑皂靴,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火烛森森,名贵的沉水香透出缕缕线纹。
皇帝正在看一则密报,刚刚送进宫来。
“夜儿,你看看,又是许家的事。”皇帝也没瞒着,主动将密报递来。
萧贺夜坐在圈椅内,玄袍衣角上,金色绣线隐隐闪耀,一如他低头时,斜飞鬓角,凌厉非常。
他看了一会,放下密信。
皇帝正好有些不悦,道:“国寺里闹出乱子,怎么他们家总是不太平?”
他已经给足许家体面了,神策大将军战死疆场,他也格外心痛,还让全京城守孝,难道这家人还嫌不够?
萧贺夜抿唇:“父皇给的恩赐,没落到实质。”
“怎么才叫实质?”
“应该给神策大将军的胞妹,许靖央。”
“哪里有区别,那是许家女儿。”
“不一样,”萧贺夜说,“许家人不喜这个女儿,他们拿了神策大将军的军功,不肯分给她,想逼她走,才会闹出麻烦。”
想起许靖央,皇帝不由地想到,那次宴会上,她很识趣地求他收回成命。
也正是她给的这个台阶,让皇帝顺着下来,免了全城守孝的事。
对于这个姑娘,皇帝是觉得足够聪明的,起码比她父亲许撼山有眼色。
“除夕那夜,朕赐膳,已经表态了,难道他们还敢轻视?”
“这正说明威国公蠢笨,没有彻底领会父皇的意思,倘若父皇这次不严肃处理,威国公下次还敢折腾,试想许靖央一个姑娘,能怎么抵抗?”
轻视皇权,对于皇帝来说,那是触怒了他的逆鳞。
“这个威国公,朕知道他没什么本事,可他有一个好儿子,否则也坐不到这个位置来,没想到如此糊涂愚昧。”皇帝严肃说。
他当即吩咐太监:“传威国公来见朕!”
语气不太好。
萧贺夜站起身:“父皇先忙,儿臣去探望母后。”
“嗯,”皇帝想起什么,又说,“皇后用心为你相看王妃,你至少别拂她面子。”
萧贺夜的袍角已经掠过门槛,没有回应就走了。
他走在回廊下,深夜的寒风,穿过萧贺夜袍角,身后老太监提的宫灯,摇摇晃晃。
老太监:“王爷为许大小姐说话了。”
萧贺夜看他一眼:“她现在是本王的人了,初次交锋,本王合该替她撑一次场面。”
“是,”老太监又说,“官兵给的证词上,那彭虎污蔑清白的话足够难听。”
萧贺夜脚步顿了顿,想起许靖央那张含泪清冷的面貌。
她哭是装的,他看得出来。
可即便如此,他却更能察觉她的孤立无援。
不得不用眼泪作为武器伪装自己,对于一个性格外柔内刚的人来说,是一种痛苦。
萧贺夜那一瞬间竟有些怜悯她。
想到这里,他侧眸吩咐老太监:“审讯过后,割了彭虎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