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算是呜咽,这声音更像是人类陷入绝望和无助时,大脑几乎停止运作,身体不得不主动自救,让喉咙发出的换气声。
房间内,剃着寸头的年轻人瘫坐在地上,整张脸、连带着脖子都憋得通红,几乎要无法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腐水闷涩湿润的臭味。
味道仿佛带有攻击性,让阮朔皱了皱眉。
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眼前的白发青年,解子扬根本没有时间去质问对方闯入自己家意欲何为。
阮朔转头看向解子扬所面对的方向。
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台老式的缝纫机,缝纫机边趴着一具几乎没了脸皮的女尸。
女尸衣着朴素简单,却看得出精细,连后脑的头发都盘的很用心,显然生前是一位美丽温柔的妇人。
只可惜,这妇人或许是在某次缝制衣服时失去了意识,整张脸贴在缝纫机上,身体随之步入死亡。
梅雨季节,空气本就湿润,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家里无人处理,导致妇人的整张脸都黏在了缝纫机上。
这样的尸体被刚回家不久的解子扬扶起,脸上的皮肉与骨头脱离,腐水混着脸上的器官大量流出,画面惨不忍睹。
身为亲子,眼看母亲变成如此惨样,解子扬脑子里空白一片,头皮几乎炸开。
阮朔将小辫上的青幻眼球取下,黑色的绳子挂在左手中指,青色的漂亮眼球悬于解子扬的面前。
“解子扬,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
“想让你的母亲‘回来’吗?”
阮朔的声音轻柔,语调带着引诱的意味,像是羽毛拂过人的心口。
目光落在青幻眼球上的解子扬逐渐恢复了正常呼吸,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解子扬点头,“想、想……”
“我给你一个再次见到她的机会,要不要?”
“要……”
阮朔弯下腰,朝解子扬靠近,右手指向缝纫机边的女尸,脸上浮现出纠结之色,连带着语气都有些遗憾。
“可是,你已经不记得她本来的模样了。她的脸、鼻子、嘴唇,都黏住了。就连眼球、舌头、都掉出来了。你拿什么想?”
这话让解子扬看着青幻眼球再次悲痛欲绝,脸上露出了婴儿啼哭般的表情,呜呜噎噎、欲望简单又纯粹。
“想再、再见到她我、我……想再、见到她。”
“解子扬,你会努力让你母亲回来的,对吗?”
“我、我会……”
“那你要去找吴邪,让他帮你一起想、一起努力,这样才能让你的母亲‘回到’你的身边。因为,只有他认识你的母亲,也只有他——能帮你。”
“吴邪……”
“去你曾经去过的地方,那里,能实现你所有愿望。”
“……去、去我去过的地方。”
天空的雨滴似乎更密集了些,“哗啦啦”的倾盆而下,水汽弥漫整个小巷,冷风一吹,灌入院内,将阮朔的白发和衣领吹动。
这张俊美清灵的脸笑得温柔,却像个披着美艳的皮肉,引人步入深渊的千年恶鬼。
“你将永远沉浸于我给予的幻象中,若是哪天你忘记了这些话,你的母亲,将会永远消失。”
等解子扬清醒,只有院内的雨滴砸在地面,溅起朵朵水花。
低头呆愣愣的看着敞开的房门许久,水汽混着腐水的臭味,解子扬脸上露出了微笑,起身。
“妈,我会再见到你的。”
在监狱改造三年,解子扬收拾屋子的速度很快。
尸体被平放在地上,缝纫机上腐烂黏合的皮肉被小心刮下,重新敷回没有脸皮的尸体上,连带着滑腻到无法握住的眼球和一整条舌头都被放回了原处。
解子扬最后抱了抱自己母亲的这具身体。
手上的腐水都来不及清洗,就从三年前的行李中取出了从秦岭带出来的六角铜铃耳饰。
“吴、吴邪,要找吴邪……他能帮我,只有他、他能帮我。”
“他记、记得我的母亲长什么、么样,他能帮我带她回来……吴邪可以,只、只有吴邪可以。”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
(注:该角色在原着中有口吃,为了不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我会让他在对话时说出完整的长句,仅在一些短句上添加顿号和重复词~~)
*
离开解子扬的家,阮朔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
雨越来越大,大到伞几乎变成了装饰,裤脚被溅起的水花浸透,冰凉冰凉,带着寒意不断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左手手臂里,组成了空缺桡骨的缠丝蛊也被这些寒气浸透,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开始弥漫起疼痛。
毕竟伤了筋骨,即便是可以用改造后的缠丝蛊将皮肉重连,也没办法完完全全回到本来的模样。
阮朔看着疼到手指不自觉抽搐的左手,心里却没什么感想。
他一直都是很怕疼的,只不过很多时候疯狂的思想让他将‘惧怕疼痛’转变为了‘需要疼痛’。
现在,内心处于准备干坏事前的宁静,这些疼痛却更鲜明的提醒着他——原来你真的活着,还活的和曾经一样糟糕。
内心的想法让阮朔自己都有些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他怎么这么内耗了?
伸手将衣领紧了紧,唇边呼出一口气。
【系统,你推荐的衣服一点也不保暖,差评。】
深切感受到阮朔对这个世界产生了部分归属感后却陷入迷茫状态的系统选择默不作声。
人很复杂,系统不懂。
但系统知道,这时候回——宿主,推荐中明明还有一件外套,只是您懒得买,所以现在才会觉得冷。
绝对会被自家这个嘴硬还敏感的宿主说——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