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了,没必要了。”
老者摇头,顾自搬出板凳给他们坐。
“我知道我时日无多,想趁着还能动去赚点墓地钱。”
听他这么一说,孙景烁想起爷爷,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同情的看着这位行动迟缓的老者。
就在说话间,孙绵绵也感知到了老人的死志,和他身上独属于行将就木的那种腐朽之气。
她也不坚持给他看病,转而问道:“你那个铜的摆件挺有意思的,不知大爷要卖多少?”
“一万。”
孙绵绵倒吸一口冷气,试探着问:“不能再少了吗?”
老者摇头,“一万是底价了。要是你嫌贵,就把那个瓷瓶一起送给你。
那都是我家留下的,不知道多少年月了。”
这么说来,是他家祖传的。
但祖传的东西也有真伪和优劣之分的。
况且一万并不是个小数目,她不敢赌,也没做声。
她昨天在天河批发市场就用去了三千多,身上刚好还剩一万零几百。
这是她的全部家当。
不管是老人能掐会算,还是巧合,她都不会为了一个看起来顺眼的东西而冲动。
孙景铄摇头,“好贵呀!我们买不起。”
孙绵绵也歉意的说:“大爷,你的东西确实是好的,可能是我们没缘分。打扰了!对不起!”
说完,便起身就走。
这时,院子外走进来一个相当圆润的妇人。
她瞟了一眼孙绵绵两人,快步走到老者身前,质问:“大堂叔,你不是说今天就去办房子的过户手续吗?怎么能骗人呢?害我们一等就是大半天。”
见老人不搭话,她又厉声指责上了,“你说你这副身子,老了还不是要我们来收殓。
死犟死犟的干嘛呢?
房子给我们,我们帮你收殓,我好你也好,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
听到这些话,孙绵绵停在了院门口,担忧的看向院内。
她还从来没见过把强要说得这么理气直壮的。
还真是活久见!
老人缓缓撩开眼皮,“住嘴!”
话音刚落,孙绵绵看到巷子口走进来两个公安人员和几个工作人员。
“走吧!”孙景烁看到有公安来了,想快点带着孙绵绵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孙绵绵两人刚迈开步子,就听到老人说话了,“门外两位小友留步,请你们等一下。”
彼时,公安等人已经走进了院子。
听到老人的话,公安以为有情况,也盯着孙绵绵和孙景烁。
孙绵绵当即把他们是来买东西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那位公安点头,“既然老人相留,那就等上一等。”
孙绵绵两人无奈,慑于公安人员的威严,也就留下了。
反正当着公安的面,他们不怕被污蔑什么的。
众人各自找凳子坐下。
工作人员也拿出了各自准备好的笔和本子,甚至还有印章证件等。
孙绵绵和孙景烁对视一眼,很是疑惑他们搞这个阵仗需要他们两个外人在这里干什么。
不多久,进来一老一小两父子。
老的差不多六十来岁,应该听力视力都不好,一直被搀扶着。
小的四十岁左右,看样子是和那位妇人是夫妻。
老人听到动静,又撩开了眼皮。
“人都到齐了啊!现在我就说说我这个房子的归属问题。”他干咳两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老夫行将就木,膝下无子无女。
我也身无分文,就连墓地都没有,唯有这一套祖传的小院子。”
他说话很是吃力,有种从喉咙里努力挤出那点声音,且因为用力不均,时大时小的,还带着颤音。
仿佛下一刻,声音即将被掐断。
妇人显然不耐烦了,暴躁的挥动如猪蹄膀一般粗的手臂,粗声粗气的,“大堂伯,说这么多做什么,浪费力气。
工作人员体谅你年纪大,把办公地点都搬到了你家里,不如就痛痛快快的办完了事。”
她说话的时候,老人又合上了眸子,恍若未闻。
等她说完,老人继续说道:“劳烦诸位领导作证,等我百年后,这套房子就归给我买墓地的人所有。”
有工作人员点头,“这是情理中的事。自然有付出就有收获,不知大爷可有看中的墓地?”
老人从身上掏出一张纸递给工作人员。
几位工作人员看后暗自咂舌。
那位妇人一家三人也围拢过去看了,当即变了脸色。
妇人怒吼:“死就死了,还要那么金贵的墓地干嘛?
怕不是把这套房子卖了都买不起,还真是好算计。”
中年男子青黑了脸,盯着老人,语气不善,“大堂伯,你是故意的吧?
我们说了会给你收殓,自然是不会骗你,但是就算是卖了我也买不起你想要的那块墓地。
一万块呢?得有这么厚一沓了。
开玩笑!我有那钱,我会要你这个破院子。”
他激动的唾沫横飞,手指差点戳到老人的脸上去了。
公安呵斥:“退后!不要就滚!”
他本来是顺口一句唬人的话。
没想到老人会跟着说:“不要就滚!我不是非得卖给你。
何况,我们早就断绝了关系,也出了五服,别喊什么大堂伯的。
我家有事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们这些侄子过来帮忙。”
老人一口气说完一大段后,一手抓紧椅背,一手按住胸口咳得眼泪鼻子都出来了。
公安不忍心,递了一杯水给他。
下一刻,就见老人痛苦的脖子伸长,喷出了一口血水。
众人大惊,嚯的站了起来。
孙绵绵忍不住又犯了职业病,刚迈开步子,就被孙景烁眼疾手快的拉住。
“小妹。”
听到喊声,孙绵绵瞬间回神。
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不能好心办坏事。
眼看老人进气少,出气多,活不长久了,要是被人碰瓷了可就太冤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眼睁睁地看到老人苦苦挣扎的样子,她心里很是不好受。
终于,老人缓和了过来。
他抬起浑浊的眸子看向工作人员,“要是有人愿意给我买墓地,那老夫的这套破院子就过户给他,包括里面的所有东西。”
这分明是老人的遗言。
有个挂着律师工作牌的人点头,“好的。”
当即,他出具了一份协议,老人颤抖着签上自己的姓名。
妇人和中年男人一看打不成秋风,惊觉老人动了真格,也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孙绵绵和孙景烁眼看没什么事,也起身想走。
可不曾想,老人又出声留他们了。
“两位小友等等,感谢你们的善意。不知你们可否愿意帮忙买下这套院子,以及里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