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残留着江水的湿气和淡淡的汽油味。
余年猛地一打方向盘,迅速驶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抹去车窗上的水汽,余白的心跳依旧有些快,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紧绷感。
然而,这紧绷感并未持续太久。
仅仅往前开了不到两分钟,就看到一列由警车开道的车队,高速向他们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余年下意识减慢了车速,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紧紧攥住了方向盘。
警车在距离他们卡车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紧随其后的几辆黑色轿车也依次停稳。
车门打开,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警察走了下来,约莫五十岁上下,肩上的警衔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醒目。
他的眼神如同扫描仪般,迅速扫过余年的卡车,最后定格在驾驶室。
不等对方开口,也无需眼神交流,余白已经倾身向前,摇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她不能让三哥面对这种场面,万一他因为紧张露出破绽就糟了!
“警察叔叔,请问有什么事吗?”
余白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目光迎向那名警察,坦然无惧。
那警察显然没料到一个年轻女孩会先开口,微微一顿,随即用手指了指他们身后那处明显缺了一大块、断口崭新的路边护栏。
声音冰冷且威严:“你们刚才从那边过来,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情况?比如,有没有车掉下去了?”
来了!
余白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惊讶和茫然。
“没有啊,”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辜。
“我们也是刚从那边过来,正奇怪呢,早上去市里的时候,这护栏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缺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她的语速不快不慢,表情自然,眼神清澈,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奇村民。
这一刻,余白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本以为,面对警察的盘问,自己会紧张。
然而,并没有。
她的心脏在平稳地跳动,思路清晰,甚至能冷静地观察对方的微表情。
是重生带来的心理韧性?
还是那神秘空间和身体的异变,同样强化了她的神经?
那名老警察锐利的目光在余白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她的镇定自若,以及那双不闪不躲的眼睛,反而让他放松了警惕。
一个年轻女孩,和一个看起来憨厚的年轻卡车司机,确实不太可能撒谎还这么镇定。
“没什么。”老警察收回目光,语气缓和了些许,挥了挥手,“这里要临时交通管制,你们赶紧离开吧。”
“好的,谢谢警察同志。”余白礼貌应道,冲余年使了个眼色。
余年立刻会意,重新发动卡车,缓缓从车队旁驶过。
车轮碾压着路面,发出单调的声响。
直到将警车和那几辆神秘的黑色轿车远远甩在后视镜中,彻底消失在道路的下一个转角,车厢里紧绷的气氛才骤然一松。
“呼——”
余年长长舒了一口气,额角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刚才那一刻,他确实紧张到了极点。
余白也靠回椅背,但放松不过三秒,一股强烈的懊恼和自我怀疑猛地涌上心头。
“三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明明下定决心,这一世要远离一切不必要的危险。
可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不仅救了几个身份不明的“大人物”,还把唯一的物证——那辆红旗轿车,给收进了空间!
这已经不是置身事外了,这简直是主动往浑水里跳,而且还顺手把最关键的线索给藏起来了!
这到底是对是错?
她甚至产生了一股冲动,想要掉头回去,把人交给警察,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或许还能撇清关系……
“小白!”
余年猛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声音低沉而坚定。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一边紧盯着前方路况,一边沉声道。
“我们回去?怎么说?说我们力气突然变大,把车从江里捞上来了?”
“还是说你有个神秘空间,把车变没了?”
“你如果这样说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开车回家吗?”
“更何况,”余年语气加重,“你想过没有,如果那起车祸真的是一场阴谋,现在我们把人交出去,就真的安全了?说不定反而把自己暴露在了真正的危险面前!”
余白瞬间沉默了。
三哥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她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和侥幸。
是的,当他们选择救人的那一刻,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那一刻,她和三哥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三哥,你说得对。”余白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们只能走下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看看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嗯。”余年点了点头,兄妹俩再次达成了默契。
他熟练地将方向盘一转,卡车驶离了主干道,拐进了一条通往县城方向的乡间小路。
这条路更加颠簸,也更加僻静。
坑坑洼洼的小路延伸向远方,两旁是郁郁葱葱的农田和零星的村庄。
卡车在这样的路上又颠簸着开出了十多公里,确认周围再无异状,前后也看不到任何车辆和行人后,余年才缓缓将车靠边停下。
“我去后面看看。”
他熄了火,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快步走向车厢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