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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老师的话不可不听,江西籍翰林乃至费宏大学士都得去拜访。

去江西老乡那里自然只能孤身一人,带不上凤阳举子。这日杨植正在费宏大学士宅院门口排队,就见数名士人从费宏的家门口出来,其中一人十分面善,不是在吉安府城文昌街一起吃过饭的欧阳德,还能是谁?

杨植离开队列前去与欧阳德打个招呼:“欧阳兄,三年不见,别来无恙乎?”

欧阳德仔细端详一下面前来人,认出是当年的赣南少年,惊呼道:“原来是你!”说着便上前拉着杨植的手,向同乡举子介绍道:“此人正是南直解元,翰林院罗掌院的弟子,王阳明先生看重的杨植杨树人!”

因为王阳明的关系,江西的士子大都是心学门人。王阳明在吉安、南昌讲学时,不时会比较心学与罗钦顺、湛若水学术之异同,偶尔亦会提起杨植,说杨植不拘一格,兼收并蓄,于心学奠基人,前宋江西陆象山之学术亦有所涉猎。

众人一一见礼互道姓名,杨植见其他人于青史无名,并不在意,说道:“诸位仁兄,在下做东,现在就去六必居打个平火,如何?”

欧阳德不安道:“杨兄亦是为会试而来,过费阁老家门而不入,吾等于心不安!”

杨植指着前面长长的队伍道:“等轮到在下,今日恐怕已经过去了!距会试尚早,有的是时间再来拜访!”

众人觉得有理,队伍后排中一些江西举子也过来搭讪,杨植豪爽地一挥手道:“同去!同去!”领着众人直奔六必居。

六必居乃是江西籍官员士子常去之地。其酒楼一绝乃是江西袁州府酱菜。袁州府籍官员严嵩前几年在翰林院任编修时,因思念家乡风味,特地将袁州佳肴及酱菜秘方传给六必居,还为六必居题字。

众人在六必居坐定,欧阳德道:“严翰林前几个月去了南京翰林院任侍读学士兼掌院,可惜不在北京,不然他有可能任副主考官。”

上正菜前,六必居先送上一盘酱菜,众人一尝果然咸甜脆爽。

一名南昌举子叹道:“南昌城亦有一家早点摊,油糕、包子、馒头皆平平无奇,惟独其盐菜口感出众,只给客人免费送一小碟,再要就不给了!是以其每天早上客人趋之若鹜,只为吃那碟盐菜!”

众举子哈哈大笑道:“想必这六必居亦是如此!北京哪有江西食材丰富,鲜香可口,只有靠酱菜才能引人前来!”

眼见气氛活络,杨植引入正题道:“真羡慕诸位仁兄,江西籍翰林众多,我们南直凤阳就找不到翰林,言官、六部官员!”

一名举子讶异道:“南直的翰林学士亦是不少,杨解元为何不去拜访毛大宗伯等人?”

杨植笑着说:“列位有所不知,那南直各府互相鄙视,从不抱团!苏州看不起松江,松江看不起常州,苏松常又看不起应天府,因为应天府距徽州府近,他们将南京蔑称为徽京!

然后这些江南道的,又一起看不起江北人!而江北人呢,扬州看不起淮安,淮安看不起徐州等等,不一而足!

所以,我们江北凤阳举子去找苏松籍官员,用南昌话来说,就是乡根哩想高攀豪门!”

江西籍举子万万没想到南直如此散装,内部的鄙视链如此错综复杂,诧异道:“杨兄乃南直解元,居然登不了他们的门,岂有此理!”

欧阳德安慰说:“杨兄不必担忧!大家四处奔波,无非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会试的资讯!这几日我等拜访过很多江西籍京官,杨兄只要问起,我等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植沉吟道:“世人皆知‘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皇明之翰林、朝臣历来以江西人为多,预计阅卷官至少也有几名江西人吧?江西籍翰林朝臣是如何分析会试的,各位仁兄可否告知一二?”

众人毫不隐瞒,纷纷将江西籍有身份的京官对会试的分析一一道来,大家边吃边说,画出一个大致的考官范围。

江西作为一个考试大省,不知道多少老师、教谕一生研究各种考试,早就把八股、五经、六级科举摸得透透的。杨植听得津津有味,啧啧称赞。

眼见天色渐晚,大家吃饱喝足,互相留了住址,不外乎是江右会馆、凤阳会馆,约定下次再聚,互通信息。

杨植回到会馆,李婉儿怒道:“老爷一个天下第一乡试的解元,没有一点正形,整日价游手好闲!想当年,妾身才九岁就背下四书,十岁起白天纺纱织布,晚上写三篇八股文才入睡!那些秀才举人哪个不是如此!”

杨植知道女人靠哄,特别是川渝暴龙最吃这一套,遂陪着笑握住婉儿的手说:“到了北京,你看哪个举子会读书的,还不是天天四处钻营,打探会试消息!

你一个女人家,只知道读死书,须知功夫在诗外!

你过去被关在闺阁,所以容易钻牛角尖!反不如郭姐姐整天在田间地头练一丈大枪,心胸开阔,腕力十足,那大枪抖起来,啧啧啧,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婉儿哼一声,身子靠过来,委屈说道:“老爷是武官出身,自然看重郭姐姐!”

杨植拍拍婉儿说道:“今晚写一篇《中庸》的小作文,明天就出去逛逛,买点年货!看看人家举子怎么四处投帖子的!以后多出来走走,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一个人局促一隅,就会变成井底之蛙!”

元旦开始各衙门封印放假。各地举子们已经聚齐在北京,趁着官老爷们休沐的闲暇期,更加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打听消息,北京书局里学士们的文集被采购一空,没有出版文集的学士、翰林们,他们的文章到处被传抄。

杨植则没有再和江西、江北举子们去四下拜访,他在会馆雇了两匹驴子,带着婉儿在北京城里游庙会。两人买了炙肉串、糖葫芦、迁西炒板栗,边走边吃。

北京城是天下第一大城,两人自来到北京,还是第一次观赏北京。今年阴历元旦已经是阳历立春节气,他们看到北国的早春,看到太液池融化的坚冰,看到紫禁城边怒放的梅花,看到儿童手里摇曳的纸风车。

经过东安门外,旁边就是东厂和四夷馆,东安门再往里走,来到东华门。当初杨廷和就是想让嘉靖以亲王的身份走东安门入东华门进紫禁城。想到这里,杨植不由得四下张望。

婉儿羡慕道:“如果老爷有朝一日能赐东华门行走,那该多好呀!”

突听到身后有人说道:“那得等杨兄入阁再说!”

杨植转身见徐阶笑吟吟站在身后,旁边还有当初鹿鸣宴上口角过的松江举子,连忙跳下驴子与之见礼。询问之下,果然徐阶住在苏松会馆。

北京的内城是办公区和官宦宿舍区,各地的会馆一般都在城南,杨植便让婉儿骑着毛驴先回凤阳会馆,自己和徐阶等人慢慢散步向城南走去。

走了一会迎面见刘羌栋急匆匆赶来,口中抱怨道:“杨兄,可有什么内幕消息?”

杨植惊讶道:“刘兄,偏何姗姗其来迟!”

刘羌栋满面春风亦不多说,随口敷衍几句,只道家中有事来晚了。

大家曾经不打不相识,聚在一起谈些会试之事,继续向前走。走至浙江会馆,却听到有人说:“你们沉不住气,要闷声勿响!”

由于前世的关系,杨植对宁波口音比较敏感,探身望去,正是张时彻在指点几名士子。

杨植眼睛一亮,呼唤张时彻一声。一时苏松士子、浙江士子、凤阳士子十几人,在街中堵住道路互相作揖见礼,喧哗不已。路人不禁侧目,但会试举子有特权,巡街兵丁也不敢管。

众人见不是事,纷纷说到自己的会馆坐下来慢慢谈。杨植豪情上来,大声道:“我还有江西朋友,他们大都是心学门人,不如一起叫上他们,今天在下做东,我们上六必居边吃边聊!”

举子们大声叫好,一起浩浩荡荡杀向江右会馆,叫上正在读书的欧阳德等江西人,来到六必居占了二楼二个雅座,拆了隔间的屏风拼成一间,先叫了几壶茶,谈论正事。

刘羌栋坐下来后便急急问道:“我来得晚,你们有什么会试内幕消息么?”

杨植站起来大声说道:“在座的都是来自大明王朝的科举地狱!朝中官员,江西、苏松、浙江人占了五分之三!各位朋友应该从同乡官员中听到不少或是或非的传言,今日吾等把这些分析、传言和盘托出,大家集思广益,为会试做好准备!”

此话一出,博得众人喝彩。翰林、朝士以江西人最多,大家不由得看向欧阳德那边。

徐阶受王阳明弟子、华亭知县聂豹的影响很深,他坐在到欧阳德身边,两人叙述心学心得,欧阳德是心学嫡传,徐阶是心学再传,两人说得热络,不由忘我。杨植见状,笑着问徐阶:“卿齿与德,何如?”

徐阶脸一红,打断了交流。只见一名江西举子当仁不让地说道:“江西同乡官员确有一些分析!下月初会试乃今圣御极以来首科会试,因此他们判断会试首场出题应该以《孟子》为主!”

苏松举子急忙问道:“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欧阳德不慌不忙道:“今圣登基以来拨乱反正,改革前朝弊病,人人称诵,谓之为尧舜再世,中兴明君!而四书中,惟独《孟子》讲施政!”

众人听闻不禁点头。一名浙江举子不服气道:“但是我们浙江的翰林分析说,今圣天资聪颖,勤学不辍,每旬经筵从不稍减!所以,你们懂得!”

在座都是顶尖的人精,闻言又暗自点头:《论语》讲求学最多!不过会试首场三道四书题,皆有可能。

有人又问道:“苏松举子又有什么资讯?”

徐阶是经魁。为松江举子之首。他刚才被杨植阴阳一句,自然要发言:“听一位苏松翰林分析说,主考官、同考官极有可能以江西官员为主!”

众人不解,纷纷问原因。徐阶不慌不忙说道:“上一科江西乡试曾因为宸逆之乱中断了一科,所以本科江西乡试录取名额翻倍!这导致上一科会试几乎没有江西人中进士,与江西人在朝中的地位严重不符!

所以本科会试极有可能补偿江西士子的损失名额,你们懂得!”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向欧阳德等人投去羡慕的目光。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江西人已经因不可抗力耽搁了一科。

一名凤阳举子站起来说道:“我们来补充几点!据一名与今圣互动较多的南直籍官员剖析,他说要用排除法!

先看看前几科会试的大学士、学士、编修、修撰有哪些,来自哪里,这些人即可以排除!

再看看当前谁当权,门生弟子多,也可以排除!今圣刚即位,免不了除旧布新!”

排除法思路确实令人耳目一新,而且非常有道理!今圣即位后确实别开生面,有中兴大明之志!

一名举子沉吟道:“若说朝中谁最有权势……”

杨植急忙打断道:“仁兄慎言!酒菜上来了,大家先吃了再说!

你们分地域坐干嘛?要结成乡愿么?大家混开坐,都是朋友!互相交流一下,希望大家都中式,我们就是同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