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稳稳坐在庄园摇椅里的某个老人,应该早就预料到了此情此景吧。
包厢的门从外面推开。
洛津一眼扫见长卡沙发里的男人,
康纳靠在座位中间,低头吸着烟,不慌不忙,连头都没抬。
他一步步走进来,康纳把吸完的烟蒂优雅地按在烟灰缸里碾灭。
呼出最后一缕烟,才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赢了。”
这场游戏,康纳唯一能赢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那以后,他走得每一步都在自掘坟墓,
一点一点亲手把自己埋进挖好的坑里。
“赢?”
听到这个字,
洛津冷冷一笑,他烂透的人生里,哪儿还谈得上这个字?
“给戴维森当狗的滋味儿舒服吗?”
这么多年,老头子一点点把身上的包袱都卸给他,
自己的手洗得干干净净,最后一盆脏水全都泼在自己的侄子头上。
真他妈是血缘一家亲呢。
“你以为我有的选?”
接手毒品生意,他是赚得盆满钵满,坐拥的财富可抵一国。
但康纳很清楚,他每赚一笔钱,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每天都在数着日子,一天一天,无法停下地朝既定的结局走。
“我爸你杀的?”
明明已经知道真相,他就是要面前的人亲口承认。
“是。”
康纳直视男人的眼睛,迷蒙的眼珠逐渐升腾起仇恨,
他还没忘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怎么死的呢。
“洛津。”
第一次叫出这个中文名字,
多么适合他的名字啊,就跟血统一样,
他属于哪里,根深在哪里,就像这个名字一样,
是天生注定的,一个英文名就能改变一个的人信仰吗?
简直可笑,戴维森老谋深算大半辈子,这点道理看不透。
康纳嘲讽地笑了,或许老爷子早就看透了,所以才布下今天的局。
不惜提前踢他出局,就为一个狼子野心的狼崽子。
真不怕自己到时候被撕成碎片。
“非要算的话,你的父亲和母亲,全都应该算死在我的手里。知道你爸爸死之前被我折磨了多久吗?他和你一样骨头特别硬,嘴也硬,牙齿拔光了都不肯说,你不是最清楚家族那些刑罚吗?在你父亲身上,我都用了个遍。”
“还有你妈妈,她毒瘾发作的时候那可怜的模样,跪在我面前像条狗一样,不,她连狗都不如,女人啊意志力太强不是什么好事情,多受了多少苦呢?最后死在自己儿子手里,也算成全自己伟大的母亲角色了?”
康纳一字一句,语调极为缓慢地诉说着罪恶的过往。
那双癫狂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誓要看清洛津脸上每一丝的变化,那眉眼间逐渐涌现的戾色,眼底升腾起的肃杀。
每多一分对他的杀意,康纳就多一分疯狂。
爽快啊,他一点都不害怕呢,大不了就是一死啊...
失去理智的康纳忘了,这个世界有太多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能让人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津朝他缓步逼近,抄起一只酒瓶随手敲碎。
“刚刚就算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段话。”
惨烈的叫声从包厢内传出,守在外面的昆汀一个哆嗦。
老大又在折磨人了,能肯定这次的手段,一定绝无仅有的残忍和变态。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包厢才打开,男人走出来,脸上溅着未干的血迹。
他一只手抓着康纳的头发,拖着那副奄奄一息的身体,随手丢到昆汀脚下,
弹开手里的打火机低头点燃嘴里叼着的烟。
冰凉没有温度的嗓音告诉他,把人带到卡斯的地下室,最底下那层。
外面贝拉家族带来的人眼看血拼不过,在落了下风后,
迭戈叔叔就带着人识趣地撤离了。
再拼下去,损失更大。
只要人一日不离开墨西哥,他们就来日方长。
火拼和枪声结束,街区附近的居民终于能安静入睡。
会所出来,洛津一个人开车来到郊区的墓地。
天蒙蒙亮,太阳还未出,早晨六点刚过。
他满身的血,都没来得及清理,就来到了母亲的墓前。
阴了一晚上的天,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雨水滴答,落在男人的身上,那张冷漠又英俊面容被雨滴淋湿,
没一会儿,浓重的血腥被冲淡。
带着泥土味儿的雨,带走了他满身的污秽。
洛津什么也没说,就站在那里,任由雨水冲刷,始终垂着头。
不知多久过去了,雨越下越大,
暴雨中男人颀长的身影屹立在墓碑前。
整片墓地空无一人,周围杂满雨落的声音,寂寥、凛冽。
画面似曾相识,雨幕之中,却再也没了那把撑起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