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议政殿内清晰可闻的粗喘气,北梁帝虎着脸,神色不耐烦到了极点,脑海里那句:‘殿下婚事不顺,处处受阻。’
赐婚三次,都没一个好下场。
北梁帝斜睨了眼忠公公:“太后当真这么说的?”
“皇上,老奴岂敢欺君呐,太子殿下动了怒罚了玉嬷嬷,才一夜的功夫,外头就有人质疑上殿下了,殿下可是您一手养大的,品性极佳,若说是为了财产娶公主,那就是故意栽赃污蔑。”
“人人都知您是向着殿下的,即便什么都不做,这江山还是殿下继承,殿下又何必白费心思呢。”
这话说到了北梁帝的心坎上。
从太子出生,就在北梁帝眼皮底下长大,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又到骑马射箭,循规蹈矩,极少出格。
北梁帝点点头:“朕自是不信太子有二心,这孩子,朕信得过,只是太子传出身子抱恙后,有些人蠢蠢欲动罢了。”
提到此,北梁帝眼中尽是失望。
“吩咐内务府,太子大婚,定要隆重,让北梁百姓皆知太子储君地位不可动摇!”
忠公公弓着腰应了。
有了北梁帝撑腰,太子大婚准备得十分隆重,单说嫁衣,便是用了十几个绣娘,没日没夜的绣。
头戴凤冠也是用一百三十六颗东珠镶嵌。
凡事和大婚牵扯上,必定都是用极好的。
甚至北梁帝还亲自设香案,焚香祷告替太子祈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抽出一支上上签。
一个大大的宜字,化解了北梁帝心里的一切疑惑。
“定是皇上英明,感动上天,才促成了这一对金童玉女。”麒麟大师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
又当众替锦初批命,化解了克夫之命。
任谁都能看出来,北梁帝有多重视太子,不惜自降身份,亲自祷告。
麒麟大师很快占卜出一个大婚日子。
八天后!
北梁帝诧异:“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皇上,八天后是良辰吉日,也是太子成婚的最佳时机,万不可错过。”麒麟大师一脸凝重。
北梁帝犹豫一瞬点头,命令内务府尽快准备,同时又下了一道命令;“即日起,不得任何人在背后议论这门婚事,若被朕知晓,决不轻饶!”
日子定下来后盛国公就更忙碌了,府中上下都在急切地准备,方嬷嬷急得不行;“府上也没个长辈来撑着,来来往往招待客人,实在不便。”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展家来人了。
展夫人带着展万凌风风火火的赶来,展万凌冲着锦初挤眉弄眼,一脸的笑意,看得锦初小脸涨红。
展夫人笑:“公主若是不介意,从今日开始,我来替你张罗,招待贵客。”
“锦初妹妹,我娘可是八百里加急被请回来的。”展万凌咧嘴笑。
锦初受宠若惊,心里说不尽的感激。
论出身,展夫人是长公主之后,名门贵女,又和展将军夫妻恩爱,上过战场,还有军功在身。
当年慕容皇后逝后,就是展夫人力排众议,不顾一切将太子带回展家养了一段时间,才慢慢解开了太子的心结。
太子武术第一个启蒙老师就是展夫人。
“展夫人能来就太好了,老奴……老奴正愁府上没有长辈招待呢。”方嬷嬷激动的话都说不全了,恨不得给展夫人磕两个。
展夫人拉起了锦初去了凉亭外,微微一笑:“我虽不了解你,凌姐儿没少在我面前念叨你,你是太子亲自选的,我相信他们两个的眼光绝不会错,锦初姑娘,日后不论旁人说什么,你要相信自己的丈夫。”
锦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多谢展夫人提点,我会的。”
从她应下这门婚事开始,就已经做好准备,未来还有一场艰难的战要打,不论旁人说什么,她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太子这边。
展夫人欣慰至极,越看锦初也是喜欢,也难怪太子心心念念的护着。
盛国公府有了展夫人坐镇,一切有条不紊的进展。
次日
天气晴朗,内务府送来了聘礼。
足足一百多个箱子,系着大红绸,从宫外抬入盛国公府,长庆亲手提着个大笼子在最前排。
当着展夫人的面掀开了布,露出一对活蹦乱跳的大雁:“这是殿下亲手所猎。”
展夫人连连夸赞:“殿下有心了。”
两日后
盛国公府举办了一场添妆宴,邀请了不少贵女上门做客,请帖散出去,接到帖子的人都来了。
不到半个时辰,锦初屋子里的桌子都快被堆积成山了,她落落大方招待客人。
秦芳瑜和展万凌也早早就来帮忙。
屋子里欢声笑语。
“我听说陇西那边传来盛国公还没死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一句话猝不及防地打破了沉浸的高兴。
几人朝着说话的姑娘看去。
此人正是勇王府的玲珑县主,身穿灿若骄阳红色长裙,领口和袖口处都用金线绣着大朵的牡丹花,雍容华贵,也衬得她贵气十足。
玲珑县主长眉一挑,笑吟吟地看向了锦初:“恭喜你呀,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喜事儿。”
几个姑娘的视线在玲珑县主和锦初身上徘徊,不明真相的姑娘一脸诧异,朝着锦初道喜。
“可惜,日子定得太急促了,也不知盛国公还有没有机会赶回来,看着女儿出嫁。”玲珑县主咂舌,语气里尽是惋惜。
“玲珑……”展万凌往前一步,挡在了锦初面前,锦初却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迈开步子,迎面看向了玲珑县主,诧异道:“陇西离京城千里迢迢,县主是怎么知晓的?”
玲珑县主讶然:“你不知情,还是说为了顺利成婚,连亲爹都不要了?”
彼时门外的展夫人冷着脸跨进门,毫不客气地看向了玲珑县主:“这叫什么话,皇上赐婚,岂是公主随意更改的,耽搁了太子大婚的吉时,你来承担?”
被怼后,玲珑县主哑火了,悻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好好的大喜日子,偏你来找不自在,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展夫人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谁也不惯着。
论身份,展夫人还是玲珑县主的长辈。
几句话差点儿把玲珑县主怼哭了,涨红一张脸,喃喃又委屈,展夫人哼哼道:“公主认不认爹,自有分寸,一个姑娘家何必手伸得这么长,知道的是你没脑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勇王府存了心要膈应太子这桩婚事呢!”
“姑母……”玲珑县主瘪瘪嘴,手里的帕子都快拧得没了形,展夫人斜睨对方,一脸嫌弃:“要哭丧回府去哭,别在这里丢人。”
展夫人不再给玲珑县主颜面,大手一挥,直接将人给撵走,气得玲珑县主捂着心口,差点儿就晕过去。
两个孔武有力的丫鬟硬是将人给拖走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众人震惊地看向展夫人,是又惊又怕。
展夫人清了清嗓子,脸色缓和:“也不知从哪来的流言,变着法的膈应人,偌大的京城又不是只有勇王府有密探,勇王府心眼也忒小了,不过就是几个月前污蔑盛国公府不成,存心来捣乱,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几句话解释,众人回过神,顺势也回想起几个月前勇王初入宫,就是带着盛国公的四个贴身侍卫,污蔑盛国公通敌叛国。
“原来有这么一档子恩怨在,这勇王府的确是过分了,大喜的日子,存心来膈应人。”
风向被展夫人几句话成功给带偏了。
展夫人这才满意了,冲着锦初投去一抹我办事你放心的笑容,锦初回以微笑。
添妆宴继续,再没人提及刚才的事。
直到傍晚宴会散去也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展夫人拍了拍锦初的肩:“我入宫一趟,晚上不必给我留饭了。”
“母亲是要入宫见皇上?”展万凌追问。
展夫人点头,极不耐烦地拂了拂裙摆上的皱褶,回了句:“还不都是有些人贼心不死,入宫告状去了,正好,我也许久没有见过皇上了,是该去叙叙旧了。”
说完,展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今日见过展夫人彪悍后,锦初对展夫人无比崇拜,也难怪会养出展万凌这种天不怕地不怕,嫉恶如仇的性子。
“锦初妹妹你放心,皇上忌惮我娘,我娘轻易不会进宫,绝不会吃亏。”展万凌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揉了揉脸颊,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院嚷嚷着要去歇息。
锦初会心一笑。
这时飞雁来报:“主子,萧姑娘来了。”
萧冉沁?
“请进来吧。”锦初道。
很快萧冉沁穿着件浅青色长裙翩然而至,脸上挂着虚弱的笑容,将一支锦盒递了过去:“锦初妹妹,恭喜你。”
“多谢萧姐姐。”
将人请进门,萧冉沁看着满屋子的贺礼,眼神微闪,不自觉收回视线,坐在了椅子上:“我知白日里人多,有些话不便说,就等着此时来,咱们姐妹之间也能说说话。”
锦初微微笑,倒了杯茶递过去。
萧冉沁接过茶杯,握在手心,叹了口气:“我确实没有想到,终有一日会是你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你可知当初萧家为何会和太子退婚?”萧冉沁脸上的笑意忽然收敛,眉宇间染上浓浓的担忧。
锦初故作讶然。
“太子身患旧疾,子嗣艰难,我母亲舍不得我嫁过去守活寡,瞒着全府独自求了太后解除婚约。”萧冉沁无奈地摇了摇头,恍然道:“能嫁与太子,我欣喜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呢。”
听着萧冉沁说起这些,锦初抿唇,并未开口劝说,当初的事也未必是萧冉沁一面之词。
萧夫人很宠爱萧冉沁,又怎么会不顾她的意见,直接要求退婚?
再退一步说,萧夫人怎么敢背着萧相去退婚?
只是萧家错算了姬琛会拒绝萧家这门婚事,导致萧家颜面无存,萧相恼羞成怒,一状告了祁国公府和云王爷,实际上就是在报复姬琛。
萧冉沁见她不说话,打开了锦盒,一支金灿灿的凤钗呈现在盒内,做工精致,就连凤凰的羽毛都根根分明,可见贵重。
“这是太后赠我的,我的身份是用不上了,借花献佛赠与你。”萧冉沁面露苦笑。
锦初想起了前几日在慈安宫,林太后让自己去劝说太子的事了,今日萧冉沁是专程来提醒自己的。
她将锦盒扣上,推到了萧冉沁身边:“萧姐姐,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君子不夺人所好,但对方是你,我可以拱手相让。”萧冉沁再次推到了锦初手上,顺势握着锦初的手,语气严肃起来:“我听说了玲珑县主今日在盛家说的那些话,盛国公还活着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父亲奉旨查抄赵家,也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锦初蹙眉。
“沉船时,大庆一艘渔船正好经过,救了几人,这次大庆来京,也将人带来了,其中就有陇西籍贯的。”萧冉沁的声音不疾不徐,落在锦初耳中,却带着致命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