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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对于阿生来说并不陌生。

尤其是曹『操』的军营, 除了张奂的言传身教外,还处处带着让她眼熟的痕迹:真假主帐的设置来自狡猾的宦官祖父;寨外必有壕沟和拒马是曹氏家兵早年谨小慎微留下的习惯;而完备的卫浴设施和防疫制度则是阿生喋喋不休的结果。

在沓县县令投降的前提下没有入城, 而选择了在城外河流上游处扎营, 可见曹『操』的头脑相当清醒。

就连庆功宴也是轮休的,值班将士们在曹生和段颎入营时坚守岗位,甚至还要等曹『操』亲自出来接人,才肯放行。营地内不准骑马, 不准占道, 不准喧哗。

“大郎治军很严谨了。”段颎笑着说,“然而要论手续完整、记录详尽,威海才是老夫平生仅见。”

阿生点点头, 先让曹『操』带自己在营地四周逛了一圈,让随从的廿七等人详细记下了营门位置和逃生路线,又问了食物采购和倾倒生活垃圾的途径, 抽查了两处士兵营帐, 见处处稳妥,这才肯前往中央空地上宴饮。

曹『操』知道她龟『毛』, 也纵着她,还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可有挑出不好的地方来?”

“阿兄若是一辈子如此, 那定是青史留名的名将了。”

天才妹妹的恭维,曹『操』明显受用无比。他嘴角勾起,连脚步都轻快了两分。

沿着大路走,路过整齐的各个小分队的帐篷,又绕过一个点将台, 就来到其中一个主帐前面。食案已经铺设好,篝火上,六只烤全羊正滋滋冒着香气。

旁边还有几只用黄泥包起来的叫花鸡,等着埋火堆里烤。

蔬菜是旁边山上采集的野菜,并一些山菇。

“坐,吃。”曹『操』豪爽地一挥手,“别的不说,羊肉管够。”

吃了半个月海鲜,确实让人闻到腥味就作呕。阿生也不推辞,让了一个位置给段颎,在客座的第二张食案旁坐下。一个骑兵热情地取了根羊腿给她,一来就占据了半张桌案。

阿生道了谢,就取出随身的匕首割肉。第一块给文川试毒,然后则是慢慢切片,薄薄地片了一碟子,撒了盐和孜然,孝敬给段老;又薄薄地片了一碟子,浇上大酱,送给曹『操』;第三盘才是留给自己吃的,她喜欢刷点桂花蜜。

营中不许喝酒,于是大家喝的是『奶』茶。酥油和老茶砖熬的那种,微微带点咸味,喝多了竟然还觉得有些不错。『奶』茶中加了粟米,又解渴又顶饿。

以茶代酒过了三巡,肚子也填了八分饱,就到了谈正事的时候。

曹『操』击掌三声,就见营中主管洗衣服的『妇』人,领着一队穿锦衣的少年儿童走上前来。最大的年轻男子也不过高中生模样,最小的婴儿还在吃『奶』。

“拜见二郎,妾身曹姚氏。这几位是沓氏的郎君和女郎。”

曹姚氏,表示这个『妇』人本姓姚,后来嫁给了曹家的家丁。她的丈夫能够被赐姓曹,她能够在曹『操』的营帐中带领家属做后勤,那足以说明她们一家忠诚度非常高。

虽然这个『妇』人已经是阿生不认识的那一部分人口了,但她还是客气地点点头,感谢她的『操』劳。

然后那几位沓氏的遗孤,就在曹姚氏严厉的目光中,挨个走上来给阿生敬茶。

领头的是一对十三四岁的双胞胎少女,双腿还是颤抖的,但脸上依旧努力挂着笑,口称“二叔”。

曹『操』坐在上首,歪侧身体,一手搭在大腿上:“沓……用当地的方言怎么说来着,哦,八娘,九娘。她们两个说给了辽东公孙度为妾。文书已下,算是公孙家的人了。”

阿生恍然,曹家不想同公孙家撕破脸,这就是两个小姑娘能够活命的原因。但姐妹两个同时为妾,沓氏巴结的嘴脸也太难看了。

“虽然公孙度说想聘曹氏女,但我家阿榛毕竟还年幼,庶妹们又远在雒阳。”曹『操』笑了笑,“我看八娘和九娘不错,就收为义女,嫁妆添上一成,依旧和公孙氏通好。”

阿生眉头狠狠一跳。

你们古代人真会玩。

但仔细想想,杀人全家又收为义女,这个『操』作乍一眼看荒谬,其实非常合理。这是新入境的曹家向辽东各大世家表示“事情到此为止”的信号。“我们的诉求是取代沓氏掌握沓津,沓氏能给的,我曹家也能给。”

沓氏两姐妹是想报仇也好,是想搭上曹家也好,其实并不在曹『操』和公孙度的考虑范围内。她们嫁过去,能够维持曹家最迫切需要的短暂和平。至于将来,那就看曹家和公孙家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了。更何况,马上黄巾起义就要了,『乱』世里消失个把家族再正常不过了。

阿生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曹『操』是不会发善心的;但凡看上去发善心,那一定是『骚』『操』作。

“来得仓促,没有什么能够送给你们的。”阿生从腰上取下一块半透明的蓝绿『色』琉璃佩,“咔哒”一声,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雕花分开,竟然成为了阴阳鱼模样的两块。“材料不值钱,胜在做工精巧,就送你们玩吧。”

曹『操』拍手大笑:“快收下,你们二叔带在身上的,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两个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收了琉璃佩,红着脸道了谢。

阿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似乎是过于和蔼了,于是她板起面孔,将目光转向那个最年长的高中生。

容貌平平,举止畏缩,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太合身,手上还有茧子。就算是庶子也有些寒碜了,远不如两个庶女大方。

“这个是沓平,”曹『操』说,“算是旁支。他自愿给沓氏祭扫。”

前头明明说是庶子,这里又变成旁支了?还“算是”旁支?阿生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位只怕是出身有些不光彩了,还不是婢生子那样的不光彩,而是要往外室,甚至是爬灰、出墙那方面靠一靠。

“不绝人祭祀,也是应该的。”阿生从随身行李中取出一块新砚台,当成礼物。

沓平没想到自己也有份,还愣了片刻,才嚅嗫着说:“多谢郎君。”

前面这三个表面上都听话,轮到小的了,反而出现了刺头。九岁大的嫡孙沓岳眼『露』愤恨,直接打翻了茶杯,拒绝给阿生敬茶。圆滚滚的小脸因为咬牙而扭曲,他低着头,握着拳,整个人都紧绷得如同弓弦。

周围立刻有将士冲上来,将小胖墩架起。

阿生摆摆手,任凭翻倒的『奶』茶洒在浅底的衣服上。“既然不愿敬茶,为什么要到宴席上来?既然刚刚妥协了,现在为什么要闹?”

沓岳在兵士的桎梏中徒劳地扭动,脸憋得通红:“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杀了阿翁……呜哇……”

两个姑娘脸都白了,中学生沓平大腿都在发抖。还有两个在襁褓里的,也被这阵动静吵醒,哇哇大哭起来。

宴席上一时间都是孩子的哭闹声。

曹姚氏冷着一张脸,带着几个粗壮仆『妇』,就要将人带走。

曹『操』几步就跨上来,一剑刺穿了沓岳的心口。最刺耳的哭闹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了婴儿的哭声。

阿生闭上了眼睛,鼻尖萦绕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哼。”曹『操』抽出剑,看都没看已经吓得跌坐在地上的三个青少年,“本来想留着嫡支当制约的,既然不服,那就算了。反正还有两个小的。”他转过身,大踏步回到自己的席位上:“沓岳行刺,已经伏诛。将尸身收拾好,送到沓氏祖坟。”

“诺!”周围一圈中气十足的回答,似乎这个娇生惯养的孩子让军营里许多人受了闲气。

死了一个孩子。

但在这个时代,死孩子算什么呢?曹『操』六岁的时候,就杀了企图逃跑的孤儿。她曹生严格说起来,是默认,也是帮凶。

如今亦然。

只是亲眼看见,依旧是一种冲击。

不到五分钟,地面就打算干净了。新一轮的烤鸡肉和烤蘑菇送到食案上,阿生慢慢切了吃了。吃完了,她慢悠悠地净手,然后说道:“将那个最小的,抱给我看看。”

小婴儿只有三个月大,将将能够开眼,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什么都不懂,被阿生用正确的姿势拍了两下,就慢慢止住了哭泣。

阿生先是仔细观察了孩子的五官,然后解开襁褓上上下下检查。查完了,才又重新将襁褓系好。“他是个有运道的。”阿生说。

没有胎记,也没有别的表征,从五官上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遗传到沓氏标志『性』的双眼皮和小耳朵。

那可不就是幸运吗?

也许等到十年后,沓氏姐妹和沓平已经化为白骨的时候,他还能无忧无虑地活着。

阿生点了秦六:“名字我也就不问了。换个襁褓,再饿上两顿,随机挑个育婴堂送进去,编号只有你记下,孩子自己、各级管事,都不会知道他的来历。如果没什么意外,就这样当成流民孤儿养大吧。”

如果沓氏姐妹和沓平这边有意外,那就少不了顺着编号把孩子找回来,或者当人质,或者当筹码。但阿生觉得大约是不需要的,沓氏的势力太薄弱了,如果没有后代真龙附体,还不至于她如此算计。

秦六将孩子抱下去了。

阿生拍拍手:“还有一个。”

八个月大的小宝宝还不会说话,睁着一双受到惊吓的大眼睛看着她,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这个孩子长得俊,但运气没有另一个那么好。”右眼眼角下一颗漂亮的泪痣。阿生叹了口气,世上还真有活着的泪痣啊,甚至比起小说动漫电视剧里也不差多少了。

曹『操』一边吃肉一边笑,仿佛刚才杀人的不是他:“你如果喜欢,可以养着玩。”

“我若是想要孩子,多的是选择。”

“是是,那就……”

沓九娘突然扑了上来,五体投地,咚咚磕头:“求郎君收下他吧,我和阿姊一定好好听话。我父亲就这么一个孙儿了。”

阿生拿匕首切肉的手停顿了一下:“那一个呢?”

“刚刚抱走的,是叔父家的……”

大家族关系真复杂。阿生『揉』『揉』太阳『穴』,她不可能将仇家的孩子养在身边,但看曹『操』的意思,似乎她不要就要送去处理了。而这一个,拿来稳住八娘九娘似乎有奇效。

“我要在辽东住上几年。这几年,他先跟着我吧。”

看看曹『操』和公孙家之间的阴谋诡计要怎么玩,再来谈沓氏遗孤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