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迟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沈禾睁开眼,带着一丝倦意看向他。
只见萧景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锦盒。
他双手捧着,像献宝一样,小心翼翼地递到沈禾面前。
他脸上带着一点点属于孩童的羞涩,又有点按捺不住的小小期待和得意:
“禾姐姐,送你的!”
沈禾愣了一下。
“送我的?”
她有些惊讶,接过锦盒,入手微沉,触感温润光滑,显然是上好的材质。
她带着一丝好奇,轻轻打开了盒盖——
“呀!”
沈禾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一支造型别致精巧的发钗,正静静地躺在柔软的明黄色丝绒衬垫上。
发钗的顶端,并非寻常的金玉珠翠,而是一个用颜色极正、通透温润的橙黄色琉璃,精心雕琢而成的小巧橙子!
那橙子圆润饱满,仿佛还带着清新的果香,旁边还点缀着几片用碧玉雕成的翠绿叶子,叶脉纹理清晰可见,栩栩如生,可爱又别致。
这也太可爱了吧!设计如此新颖独特,又带着孩童般的纯真意趣,完全戳中了女孩子的心巴!比起那些俗气的金银珠宝,更显心思!
萧景迟一直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到她眼中闪过的惊喜光芒,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瞬间亮得像缀满了星辰!
他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带着孩童般的得意和邀功:“好看吗?禾姐姐!我挑了好久的呢!”
他凑近了些,小声地,带着一点神秘兮兮地说:“他们说,送橙子,就是‘称心如意’,‘心想事成’的意思!”
他看着沈禾,眼神无比认真和纯粹:“我希望禾姐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所有愿望都能实现!”
最纯真的祝福,往往来自最看似不经意间的童言,但这祝福,却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刺中了沈禾的心。
心想事成……
沈禾握着那支小巧玲珑、还带着少年体温的橙子发钗,指尖微微泛起一丝凉意。
萧景迟那双清澈见底、满怀真诚期待的眼睛,像一面澄净的湖水,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内心的复杂、算计和利用。
*她想要‘心想事成’的,是浴火重生后的复仇,是让前世所有仇敌血债血偿!
而眼前这个送她“心想事成”祝福的孩子,却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需要小心翼翼去引导和利用的一枚棋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虚和愧疚感,如同冰冷的河水,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看着萧景迟那张毫无杂质、纯真灿烂的笑脸,第一次,对自己步步为营、借力打力的计划,产生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动摇。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波澜,抬起眼,看向萧景迟。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试探。
“景迟……”
“嗯?”萧景迟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小脸上还挂着送出礼物的羞涩和得意。
沈禾轻轻摩挲着发钗上那圆润光滑的琉璃橙子,低声问道: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姐姐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情……”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力气才问出下一句:“你会怪姐姐吗?”
萧景迟愣住了,歪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纯粹的茫然和不解。
“不高兴的事情?”
他努力地想了想,然后像拨浪鼓一样用力地摇头。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杂质。
“为什么要怪姐姐?”
他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着:“禾姐姐对我这么好!给我买糖画,陪我看杂耍,还……”
他顿了顿,小脸微微泛红,声音也小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却又无比坚定:“还答应了要嫁给我!”
童言无忌,却字字句句,都像细密的针,扎在沈禾的心上。他记得她的好,记得她的承诺,却不知道这承诺背后,藏着多少算计和迫不得已。
沈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因为我在利用你啊,傻孩子。我在利用你的身份,你的庇护,甚至利用你这份纯真的喜欢,去报我的血海深仇,这些藏在暗处的肮脏算计,又怎么能摊开在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面前?
她狼狈地避开了萧景迟那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垂下,试图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愧疚和挣扎。
喉咙有些发紧,她终究没有回答那个“为什么”。
说不出口,也不能说。一旦说出口,这微妙的平衡,这她赖以复仇的唯一浮木,或许就会瞬间崩塌。
她转而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温柔自然的笑容,像是随口一问般,换了个问题。
“那景迟喜欢姐姐吗?”
这个问题,看似多余,实则是她内心不安的投射。她需要确认,需要抓住点什么,来稳固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决心。
哪怕这确认,是建立在欺骗之上。
这个问题,萧景迟回答得毫不犹豫!
仿佛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对他感情的质疑!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黑夜里骤然点燃的两簇小小的火焰,璀璨夺目!
“当然喜欢!”
他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重重地点头,白嫩的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生怕沈禾不相信似的,又强调了一遍:
“最喜欢禾姐姐了!”
他甚至往前凑了凑,小小的身体几乎要贴到桌子边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纯粹的欢喜和毫无保留的爱慕。
语气里,更是充满了孩童式的、天真烂漫的憧憬。
“所以,景迟想早点和姐姐成亲!”
或许在他的认知里,“喜欢”的最终极表达,大概就是“成亲”,就是永远拥有。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也炽热得烫人。
沈禾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苦涩和凄然。
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惜,轻轻抚了抚萧景迟额前柔软的碎发。
“那景迟知道什么是成亲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怕惊扰了眼前这份不染尘埃的纯真。
萧景迟歪着头,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在非常认真地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
过了片刻,他像是终于想明白了,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无比笃定的神情。
然后,他用一种无比肯定、无比清晰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知道啊!”
“成亲,就是能永远和姐姐在一起!”
永远?
她猛地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