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克男步履匆匆地穿过人群,看似漫不经心。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前方街角停着的那辆低调的银灰色浮空车。
方白眯起眼睛。
这条好不容易咬住的线索,绝不能就这样断了。
他过两天还要回去上课,不可能一直在这盯着薛志年。
而且从薛志年的表现来看,他只是一个播撒黑色颗粒的工具人,盯着他不会有任何进展。
作为‘线头’,薛志年的作用就是引出这夹克男。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一个念头在方白心中升起。
一圈光纹在方白周边如水波般无声漾开。
紧接着,第二圈、第三圈光纹接连浮现,彼此嵌套。
「存在感稀释」
「幽影步」
完成隐蔽后。
方白右手虚握长弓。
弓弦上,晶莹的水晶箭矢逐渐由虚幻走向现实。
他松手的刹那。
箭矢没有直接攻击目标。
而是冲天而起,在升至最高点时骤然膨胀数倍。
随后垂直下降。
夹克男神色呆滞,看见自己那辆价值不菲的浮空车,被一道拖着华丽尾焰的“流星”精准命中。
“轰——”
水晶箭矢瞬间贯穿浮空车。
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将临街商铺的玻璃窗震碎,地面出现细微的裂纹。
灰夹克男子被冲击波掀了个跟头,屁股重重砸在地上。
一块‘新手驾驶,请多关照’的磁吸贴悄无声息的飘到夹克男面前。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角抽搐着,突然转身狂奔。
刚走出咖啡厅的薛志年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迎面冲来的夹克男撞了个趔趄。
下一秒,一柄泛着冷光的短刃已经狠狠捅进了他的腹部。
薛志年的瞳孔骤然放大,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温热的鲜血。
刀刃拔出又刺入,每一次都带出飞溅的血花。
薛志年踉跄后退,手指徒劳地抓住夹克男的衣领,眼中混合着困惑、恐惧和不甘。
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前一刻还在交易的‘伙伴’,转眼就成了索命的恶鬼。
牛皮纸袋跌落在地,一沓沓娜里散落开来,被鲜血浸透。
一捆纸包在血泊中漂浮。
胸口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的薛志年终于无力地跪倒。
他最后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小区楼。
他的妻女,还在等他回家。
夹克男喘着粗气拔出最后一刀,薛志年重重倒下,鲜血在地面蜿蜒成一条鲜红的‘小溪’。
路过的行人尖叫着四散逃离。
方白几次想要出手,但都没有动。
不能排除这是对方想要引出他的计谋。
他眼睁睁看着薛志年倒在血泊中。
这个男人的死,是他直接导致的。
但那些被播撒在街巷间的未知黑粒,又不知会祸害多少无辜性命。
他应该算是咎由自取。
正义与愧疚在他心中撕扯,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夹克男突然作出疯狂举动,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不惜杀人灭口来切断薛志年这条线。
这种极端的反应,的确很有邪教作风。
就在方白思索下一步行动时,一辆黑白涂装的警车快速驶来,稳稳停在血泊旁。
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员利落下车,其中一人举枪对准夹克男,“放下武器!“
夹克男出乎意料地配合,他将染血的短刃丢在地上,缓缓举起双手。
当警员给他戴上手铐时,方白敏锐地捕捉到他嘴角那抹诡异的微笑。
那不是失败者的颓丧,而是计划得逞的得意。
更可疑的是,那些警员。
他们只把人带走,地上的尸体和那些钱,都不去管。
望着远去的浮空车。
方白心中一凛。
这些警员隶属于联邦公安机关。
只负责管理一些普通人,基本上不会参与非凡者事务。
起初,围观的人群还很惊恐地后退,几个胆小的甚至捂住嘴干呕起来。
但不知是谁第一个动了心思。
“反、反正他也用不上了......”有人小声嘀咕道,声音里带着颤抖的贪婪。
就像往滚油里滴入冷水,场面瞬间炸开了锅。
一个瘦小的少年突然冲出来,抓起两沓钱就往怀里塞。
这个动作像打开了某种闸门,人群顿时化作疯狂的洪流。
“滚开!这是我先看到的!”
“妈的别踩我手!”
“那边还有!快抢!”
女人们尖叫着互相推搡,指甲在对方脸上抓出血痕。
男人们直接抡起拳头,有人被打得踉跄后退,正好跌坐在薛志年尚未冰冷的尸体上。
一个老太太敏捷地趴在地上,像扫落叶般把散落的钞票往围裙里拢,她身后的小伙子直接拽住围裙一角,钞票又哗啦啦撒了一地。
那些装着白色粉末的纸包被人群踢来踢去,无人问津。
血泊被无数双脚踩踏,碾出一个个血色脚印。
薛志年大睁的眼睛倒映着这荒诞的一幕,瞳孔里最后定格的是人类最原始的贪婪。
夜色如墨。
方白盘膝坐在冰冷的空调外机上,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对面那扇熟悉的窗户依然亮着暖黄的灯光,却已经失去了温度。
通讯器中,狐尼的声音传来,“怎么样了?接触到了吗?”
方白用轻缓的语气讲述了来龙去脉。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太冲动了,这伙人我也已经查了很长时间,甚至连那个邪教的名字都没查出来,他们的保护伞,不是一般的大。”
狐尼的声音忽然变得凝重,“你说的黑色颗粒,名为噬光孢子,它们会溶解在空气里,被吸入后,会在人体内缓慢增殖,一点一点吞噬人心中的';光';,直到将活生生的人,变成污染...”
他继续说道,像是在宽慰,“如果正义的伸张,会伴随着无法预料的牺牲,就证明,黑暗的根系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盘根错节。”
“还有一根线头。”
“换一种思路,慢慢来。”
挂断通讯后,方白向前看去。
女人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
面前的茶杯里,茶叶沉了又浮,最终全都沉在了杯底。
她不时抬头看向门口,耳朵捕捉着楼道里每一个脚步声,当电梯在某层停驻时,她的肩膀会不自觉地绷紧,又在确认不是自家楼层后缓缓垮下。
直到深夜,那盏灯依然亮着。
方白推自行车走出巷口,轮胎碾过潮湿的路面,留下两道淡淡的水痕。
当第一缕晨光正巧穿透云层,方白已经出现在圣堂大学的大门前,
他像是穿越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身后尚未散尽的夜色里,仍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那味道像一缕幽魂,缠绕住他的衣角。
视线前方的百年古树下,晨光斑驳,学生们抱着书本匆匆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