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与朱由校一行人缓缓走上前去,凑近一瞧,只见朱由检正拿着几本书籍与一个摆摊卖书的商贩讨价还价。
一旁抱着一堆东西的王承恩,面色极为尴尬,却又不敢开口。
朱由检一脸认真地说道:“老板,你这书都旧了,除了我愿意买,恐怕再没有人要了。
便宜些吧,我再多挑几本。”
小商贩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小公子,小人做的可是小本生意,实在没法再便宜啦。
要不这样,您挑五本,小人再额外送您一本,您看如何?”
朱由检坚持道:“送两本,我便要了。”
小商贩面露难色。
就在此时,朱由校笑着开口道:“五弟,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朱由检回头一看,顿时喜形于色,刚要脱口叫出“皇兄”,却又赶忙改口说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朱由校微笑着回应:“今儿个闲来无事,出来逛逛,没想到这么巧就碰到你了。”
朱由检显得有些激动,赶忙在王承恩怀里抱着的那堆东西里翻找起来,说道:“大哥,我刚好买了礼物给你。”
看着自家弟弟这般模样,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只见朱由检拿出一本书递了过去,说道:“大哥,这是弟弟专门给你挑的。”
朱由校接过一看,脸色微微泛红,赶忙将书塞进怀里,轻咳一声说道:“五弟呀,东西是挺好,不过你年纪还小,等过几年才能看,这本大哥先帮你保管了。”
站在一旁的江宁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朝着朱由校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朱由校见状,脸色愈发尴尬。
朱由检却满不在乎地说道:“大哥,你喜欢就好。”
这时,一旁的魏忠贤十分识趣,赶忙上前将先前朱由检挑选的几本书全都拿起来。
递上一块银子给小贩,说道:“老板,把这几本书给我家公子包起来。”
小贩见状,激动得一个劲儿点头哈腰,麻溜地将几本书包好递过去。
魏忠贤赶忙像献宝似的递给朱由检,说道:“五公子,您的书。”
朱由检也没客气,接过之后说道:“有劳魏管家了。”
说完便直接甩手丢给王承恩。
魏忠贤转头望向自己这位开山大弟子,心中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心想着:“小王呀,小王,你怎么就没点眼力劲呢?
出门在外,怎能让自家主子掏钱呢?
就算你再怎么手头紧,也不至于连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呀,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呢?
看来有必要单独给这徒弟开小灶,好好教教他了,不然照这样下去,早晚得在这上头栽跟头,被人拉下马。”
就这样,几人结伴同行,又兴致勃勃地四处闲逛起来。
朱由校还未开口,一旁的魏忠贤便赶忙从肩上扛着的冰糖葫芦串上抽出一串,递向王承恩,并暗暗使了个眼色。
王承恩心领神会,赶忙接过糖葫芦,满脸笑意地递给朱由检,说道:“公子,您尝尝。”
朱由检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接过便吃了起来,随即忍不住称赞道:“真好吃!”
而后,他转头望向朱由校,将糖葫芦递过去,说道:“大哥,你也尝尝。”
朱由校微笑着,伸手摸了摸朱由检的头,说道:“五弟,你吃吧,大哥刚吃过了。
你要是吃完觉得不够,找魏管家再要便是。”
朱由检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就开始吃了起来。
没走一会儿,只见前方围聚了一群人,似乎在激烈争吵着什么。
朱由校眉头微微皱起,江宁见状,向一旁的李若琏使了个眼色。
李若琏立刻心领神会,匆匆赶去查看情况。
不多时,他便急忙折返回来,回禀道:“回禀公子,据卑职打听,前边几家米铺在短短几日之内,粮价竟涨了两倍之多,百姓们因此闹了起来。”
听到这话,朱由校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江宁的面色也变得凝重。
身为当权者,他们自然深知粮食对于百姓的重要性。
短短几日,粮价竟飙升至此,实在令人震惊。
几人随即向前走去,只见一家“徐记粮铺”前,围满了百姓,众人纷纷叫骂。“
你们这黑心店铺,前两日才七钱银子一石米,如今居然要一两五钱银子一石!
京城的粮价何时有过这么离谱?”
那粮铺掌柜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胖子,一脸不耐烦地冲着百姓们吼道:“我们徐记粮行,如今就这个价!
你们愿意买就买,不愿意买也没人逼你们。
要买粮的赶紧排队,不愿买的现在就给我走!”
不少百姓虽满心愤懑,但一部分人还是咬着牙开始排队,毕竟眼看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等着米下锅,实在无奈。
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景,朱由校刚要开口,一旁的魏忠贤已扛着冰糖葫芦来到一位带着男童的老者面前。
他笑着问道:“老哥,这是啥情况啊?”
说着,抽出一串冰糖葫芦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显然有些怕生,怯生生地不敢接。
魏忠贤依旧笑眯眯地说道:“孩子,这是爷爷送给你的,放心吃吧!”
一旁的老头见状,忙笑着解释:“这位老弟有所不知,最近这几日,京城的粮铺都在疯狂涨价。
原本六七钱银子一石米,如今涨到一两五钱,更过分的还有涨到一两八钱银子一石的。
原本大伙想着快过年了,能给家里人开开荤,可如今这粮价,哪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负担得起的呀,看来今年过年只能喝粥了。”
说着,便要将冰糖葫芦递回。
魏忠贤见状,直接把糖葫芦塞到孩子手里,不容拒绝,又接着问道:“老哥,那这徐记粮行有什么来头啊?”
老者听闻,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听人说,这徐记粮行是松江府徐阁老家的产业,在京城经营好些年了。
以前可没这么胡乱涨价,也不知这次是怎么回事。”
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魏忠贤听后点了点头,赶忙来到朱由校身旁,将刚才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朱由校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松江府徐家,这徐阶后人当真胆大包天!
大明京城,天子脚下,竟敢如此肆意哄抬物价!”
江宁听闻魏忠贤所言,不禁暗自一惊。
他心里清楚,在京城这地界,能开办粮行米铺的,哪个不是背后有靠山。
却未曾料到,这徐记粮铺竟是徐阶后人的产业,当下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这时,便听到一旁的魏忠贤开始低声嘟囔:“这徐阁老的后人也太不像话了,简直是想银子想疯了!
居然把米价涨到一两五钱一石,这价格,寻常百姓哪里承受得起啊!”
朱由校冷哼一声,语气森然道:“朕看他们徐家不是疯了,而是在自寻死路!
徐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不到他的后人竟也是这般贪得无厌!”
此时,正在津津有味吃着冰糖葫芦的朱由检,一脸疑惑地说道:“大哥,徐阶这人的名声似乎还不错呀,没你说的那般不堪吧?
毕竟当年他可是扳倒了严氏父子,在朝中的名声也算不错。”
朱由校看着自家这个单纯的弟弟,不禁叹了口气,说道:“五弟,你有所不知啊。
当年严氏父子权倾朝野,实际上不过是世宗爷用来制衡满朝文官的棋子罢了。
只是后期严氏父子愈发贪得无厌,引得天怒人怨,世宗爷这才不得已下令处死严世蕃。
但要说起来,这徐阶比起严世蕃和严嵩可要可恶得多。
严氏父子把持朝政十几年,虽说国库一直不怎么充盈,却好歹还能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
严氏父子贪墨的钱财,十两银子当中,有二两是上交给世宗爷,另有四两充入国库,剩下的四两,他们和手下党羽自行瓜分。
虽说贪污导致国库有些亏空,但官员的俸禄从未短缺,遇上天灾或是地方起义,国库也还有银子应急,朝廷也能照常运作。
可这徐阶老匹夫就大不一样了。
他扳倒严氏父子之后,贪墨的程度比严氏父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松江府改稻为棉,大肆兼并土地。
就连严世蕃在他面前,恐怕都得尊称一声‘大哥’。
徐阶及其党羽贪墨十两银子,只给国库上交三两,自己却私吞六两,仅仅给百姓留一两。
而且,他们压根儿就不向世宗爷供奉银子。
到最后,朝廷一旦需要用钱,国库便亏空得厉害,世宗爷也没有额外的银子补贴国库。
当初从严氏父子手中拿到的那二两银子,到最后基本都补贴进国库了。
可徐阶这个老东西和他的党羽,只给百姓留一两银子,就这站着把钱赚了,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忠君爱国、体恤百姓疾苦,简直无耻至极!”
江宁算是把其中的门道看透了。
严嵩、严世蕃父子在那十几年间,充当着嘉靖皇帝制衡朝堂的“打手”,背了这么久的骂名。
他们贪墨搜刮来的银子,除了和党羽们分了,剩余的一部分确实充实了国库,另一部分也进了嘉靖皇帝的腰包,如此一来,好歹还能维持着朝廷表面的运转。
可谁能想到,到了徐阶这儿,情况愈发恶劣。
这老东西比起严氏父子,贪婪程度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将大量财富中饱私囊,还丝毫不把嘉靖皇帝放在眼里。
也不孝敬银子,又致使国库亏空,官员俸禄都时常拖欠,朝廷的正常运作都成了难题。
嘉靖皇帝自己也因徐阶等人的作为,没了额外的银子补贴国库。
徐阶他们仅仅给百姓留下勉强糊口的“活命粮”,却反而在世人面前落得了个好名声,实在是让人气愤不已。
朱由检听完自家大哥的讲述,顿时气得脸色涨得通红,忍不住骂道:“这狗日的徐阶,简直不是东西!
这些读书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大哥,那你说现在该咋办?
要不直接调兵,把这粮铺抄了,然后弟弟亲自跑一趟松江府,将徐阶的九族都给灭了,再把那老东西掘墓开棺,挫骨扬灰!”
听到朱由检这极端的话,朱由校赶忙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说道:“五弟,你别冲动,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大哥自有打算。”
说完,朱由校转头看向江宁,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说道:“江兄,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可都在你肩上担着呢。
如今这事儿,你说该如何是好?
朕全力支持你。”
江宁听闻,顿时愣在了当场,心中暗自叫苦:这事儿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