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槿宁的语气温和,却让店小二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他神色慌乱地往后院去了。
谢槿宁见店小二去了后院,这才收回了目光,轻轻拂了拂衣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
然而,谢槿宁不知道的是,在那店小二合上通往后院的门扉后,脸上的慌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峻而锐利的神色。
他在院子里站立,低头道“主上,那人来了。”
屋子内的男子沉默了一瞬,冷声道“带她进来吧。”
“是。”
店小二转身往回走,推开门扉后,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惶恐,走到了谢槿宁身边。
他低声说道“小姐,请您移步内堂一叙。”
“好。”
一念居的后院里摆了许多染缸,许多布料在院中晾晒着,在空中轻轻摇曳,让人有些看不清前路。
那店小二在院中驻足,低声道“小姐到了,小二先行告退了。”
谢槿宁往前面看了眼,只见前边架子的后面,正站着一个人。
朦胧间,谢槿宁只看到那人身形修长,一头乌发垂在黑袍后边,随风飘摇着。
谢槿宁出声道“阁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身形未动,谢槿宁冷笑了一声,掀开挡在眼前的一层层布料,往男人那边走去。
“阁下屡屡对我出手,如今面对我,竟然连话都不敢说了么。”
寂静的后院里,传来了一声浅笑,那声色听不出喜怒,又好像带着些许嘲讽。
“不尽楼对谢二小姐竟然如此重要么。”
谢槿宁听到那人的声音,脚步顿了顿,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那人声色冷冽,继续说道“敢孤身前来,就不怕有去无回。”
谢槿宁听后,苦笑一声,垂下了眼眸。
那人对她不会这样疾言厉色,冷言相对。
她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距离那人五步处。
“不尽楼是我的心血,自然重要。”
那人又笑了一声,只不过,这一次笑声中的嘲讽之意比先前更甚,他身形微动,抬脚朝她走来。
“也难为了谢二小姐,费尽心思地暗中搜罗消息,就为了帮助自己地未婚夫登上太子之位。”
这人果然有问题!
数次拦截她的生意,并不仅仅是为了钱财,更是为了阻断她实际的用途。
她冷声道“阁下是二皇子的人?”
那人没有回话,而是在距离她两步处站立,没再有动作。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纱料,对面的身影比方才更加清晰了些,谢槿宁隐约看见了男子近于完美的脸庞轮廓。
很熟悉……
谢槿宁的心忽然跳了起来,她的内心在叫嚣着,迫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她咬了咬牙,颤抖着手,缓缓掀开了挡在眼前的纱料。
映入她眼帘的,正是她这两个月来,日思夜想之人。
谢槿宁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震惊地往后退了几步,她不敢相信,几个时辰前刚收到死讯的人,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面前。
她只觉得自己原本灰蒙蒙一片的世界,忽然透了光亮进来。
她的眼中生出了欣喜,拉着纱料的手不自觉地一重,将纱料扯了下来,连带着架子也往下倒。
“祁……”
谢槿宁还没说出完整的话,就被祁晏安猛地往他身上一拉,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怕?”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话的意思,架子就往旁边倒去,祁晏安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染缸边缘。
纱料在空中飘摇了几下,擦过两人的脸颊,最后落在了地面上。
谢槿宁伏在祁晏安身上,切实地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他是真实存在的,他还活着。
“祁晏安,你没死。”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你有哪里伤着吗?”
祁晏安推开了谢槿宁,垂眸冷冷地看着她“是啊,我还活着,你很失望吧。”
谢槿宁听后满眼不解地看着祁晏安,一脸茫然。
“什么?”
祁晏安看谢槿宁一脸不解的模样,嗤笑了一声“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如此一个会装傻的人。”
祁晏安眸色阴沉,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
“我死了,你不是正好嫁给你的四皇子,也好用上你苦心经营的不尽楼啊。”
谢槿宁以为祁晏安是在说刚才的事情,她解释道“方才我并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才没有多做解释,直接问了你是不是二皇子的人,并不是默认你说的话。”
“何必多做狡辩,听到我的死讯,就连难过一天,不,半天都没有,就急匆匆地出来处理不尽楼的事情,谢槿宁,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谢槿宁有些不理解祁晏安今日这些情绪是为什么,但她还是解释道“我处理不尽楼的事情,和四皇子半点关系都没有。”
“谎话连篇!”
祁晏安低吼一声“你不是仰慕姜珩,恨不得嫁给他么,我死了,不是正好给他腾位置。”
谢槿宁今日心情大起大落,先是得知了祁晏安的死讯,为了不沉溺在悲痛中,强行让自己忙起来。
如今祁晏安活着,她还要在这莫名地被说一顿,心中瞬间恼了起来。
“祁晏安,你在胡说一些什么东西?”
“我胡说?”
祁晏安眼中似有怒意,抬手捏住了谢槿宁的下巴“这一世的姜珩尚未娶妻,他和你尚有婚约在身,而你费尽心思早早地从北坡县一路上京,不就是为了当上谢二小姐,同他成婚么。”
“我上京和他有什么关系,我……”
谢槿宁的话戛然而止。
她怔然地看着眼前的祁晏安“你……你说什么?这一世?”
祁晏安冷笑了一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凑近谢槿宁“是啊,这一世。”
“本王的好翩翩,终于有机会当上皇妃了。”
“高兴么。”
谢槿宁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心中的震惊让她几乎忘记了下巴传来的疼痛。
他……
祁晏安,也重生了。
她颤声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祁晏安似是腻了,甩开了谢槿宁的下巴,冷声道“很早,只是暂时忘了,前些日子刚想起来。”
谢槿宁嘴唇颤抖着,声音轻若蚊吟“刚想起来……是想起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