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此人心隘,或未得立功,心有妒意!”
没人知道,诸葛亮对刘备说出此言时,心有多痛。
彼时梦中,他亦曾把魏延看成此一类人。
甚至自己弥留之前,还担忧魏延会不会做出背离忠义、兴兵作乱之事。
然而,出征襄阳前那天傍晚,魏延给出了他赤诚而坚定的回答。
魏延狂放不羁,傲慢骄纵,然其一生所求,从来就不是什么荣华富贵,高官厚爵。
他的理想和目的与自己一样,那就是帮助主公完成大业。
以魏延之功劳勋爵,若于北伐之时率部投奔曹魏,必官至骠骑,甚至于堪比三公。
(对标孟达,徐庶与黄权。蜀汉投魏之人,曹魏向来不吝高官厚爵。)
然而,始于城门校,终于征西大将军,其始终未至四大顶级重号(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
“或吾身后,魏延得陛下青睐,建不世之功,以享天年。”
然而,诸葛亮又曾回想那桀骜不驯的身姿。
会否被杨仪等士所理解。
别到时蒙冤受屈,功败垂成。
这是诸葛亮最为担忧之事。
想到了魏延,诸葛亮又想到了另一个年轻人。
他剑眉星目,英姿飒爽!
他智谋深远,武功高强,年纪轻轻便已有名将之姿!
他未曾见过主公,却一直将其视为毕生崇拜的榜样!
然而,他的所作所为,特立独行,亦或为人所不解。
亦不知他日后会否遭人清算,明明是忠肝义胆的弘毅之士,最终落得个穷兵黩武,恃功而骄的恶臣之名。
想到此,诸葛亮又是一阵担忧和心疼。
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已经六岁了吧。
刘备与关羽安抚了归来之士。
而后,各自归营休息。
诸葛亮拜过刘备,亦欲回自己的营帐。
却被刘备拉住。
“主公,还有何事?”
刘备淡然一笑,沉吟而言:“军师,我以为一事,先生或有所误解。”
诸葛亮问道:“所指何事?”
刘备似亦在组织合适的语言:“前番军师所言,此人心隘,或未得立功,心有妒意……可是指魏文长?”
诸葛亮心中一动,却不露声色的点点头:“主公有何见解?”
“我倒认为此人虽傲,却与云长相似,未必是那心胸狭隘,怀有妒意之人。”
诸葛亮心中尤为感慨。
世人常言,主公有识人之能,果然不假。
自己虽自比管仲乐毅,然论识人之能,却不及主公也!
他定是看出了魏延的忠义。
诸葛亮今也明白魏延之忠义,更明白他今日所为乃为日后成计而布局。
但现在,他却不能说。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人深信不疑,对手才能深信不疑。
主公心怀仁德,若知此事,难免不忍,恐伤大计。
待成全文长之忠义,再回头与主公言明,莫负文长忍辱负重之心!
“主公,魏延之事,无需挂怀。有关云长倾心训诲,假以时日,其或能成一代名将。”
诸葛亮并未直接反驳,而是将论搁置。
以待回头再议!
刘备虽内心为魏延申辩,然军师言尽于此,亦觉不便再过置喙。
“但愿如此!”
“主公,明日即可启程转驻上游,于筑阳驻扎。江东时辰若至,可请其直去筑阳。”
“好,便依军师!”
……
凉州,武威!
马氏父子得以重聚,自是喜不自胜,开怀畅谈。
数月之间,借马腾之威名,振马超之雄威,马氏一族遂得再兴于雍凉之地。
然其与韩遂的关系却微妙而复杂。
曾经的同袍之友,兄弟之盟,如今遭遇却大相径庭。
豪族出身的韩遂成了凉州刺史,原本世代公侯的马氏,倒成了乱臣贼子。
好在韩遂在马腾归来后,并未敌视围剿,反而送上贺礼,以示友善。
这令马腾有些疑惑不解。
莫非,兄弟间还有情谊尚在?
马腾亦是性情中人,自被刘备于许都换回自由后,亦有回报之心。
他曾想起兵反曹,以接应刘皇叔。
可韩遂如此,却又不便翻脸。
马腾又念及,韩遂现今身为凉州刺史,若能劝服他一同举兵襄助皇叔,此诚为美事一桩!
然而,翻开诸葛亮的第三份锦囊,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若韩遂宴请,必大开城门,以做迎势,然其必心存歹意,将军不可轻信!可于其开门之时,举精骑入城,斩枭其首,以夺雍凉!”
马腾思忖,此举似有不妥。若韩遂贤弟并无不轨之意,贸然行事,岂不徒生误会?
果然,数日后,韩遂果真命人书信与马腾,请马腾入城一叙。
“父亲,那诸葛孔明既有此言,我等不妨按此计策,杀死韩遂,夺下雍凉!”
马超银鬃虎威,骁勇英发,俊朗的面孔上带着令人敬畏的果敢和彪悍!
马腾却抚髯摇头:
“昔日与韩遂共执兵戈,于乱军中生死与共,今若依孔明之计趁虚而入,虽可得雍凉,然背盟之举如寒夜饮冰,终究愧对当年刎颈之交。”
马超劝道:“然父亲莫要忘记,当年于凉州,其亦多番讨伐父亲。父亲不在时,亦与孩儿为敌!”
马腾长叹一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今若能捐弃前嫌,重归于好,诚为善莫大焉!”
马超又道:“然其若害父亲,又当如何?”
马腾喟然道:“汝素有威名,可屯兵城外,其若有不轨,亦可相胁!”
马超无奈,只得按马腾之言,屯兵于城外,见马腾率亲卫侍从进入城中。
然而,当马超再见到马腾之时,却见其被绑缚城墙之上。
马超大惊:“父亲!”
马休,马铁,马岱亦惊怒不已。
韩遂整装束裹,铠甲泛光,冷然一笑:“孟起,汝父在此,何不束手就擒!”
“啊啊啊,父亲!”
马超瞪红了眼睛,嘶声高喊:“韩遂,汝背盟弃义,何异于禽兽!”
“哈哈哈……”
韩遂抚髯哂笑:“今我乃凉州刺史,为报丞相提携之恩,剿贼除逆,乃天经地义之事!我劝贤侄速速缴械请降,若敢负隅顽抗,即刻将汝父枭首示众!”
“啊啊啊……”
马超目眦尽裂,肝胆俱裂,方寸大乱间,忽见其父厉声呼曰:“吾众儿!勿以父为念,当殄灭国贼,克复汉室!”
言讫运千斤膂力,暴喝如雷,猛的挣脱侍卫,跃上城墙,而又投身而下!
高城之下,马腾肝脑溅地,登时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