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刮骨去腐肉
岚缨忆起白日里太医的叮嘱,太医只说没有必要再用纱布,但并未明说不能用吧?
况且主子实在难受得紧,昨日还能用的纱布,为何今日就不能用了?
宋佩英见岚缨迟迟未动,猛捶了一下床榻,喝道:“还不快去!”
“奴、奴婢这就去,主子息怒。”
剩余的洁净纱布就在屋内,忧心主子会不小心弄脏便多备了几尺,方便更换。
岚缨取来纱布,太医不在,主子又催得紧,她只能凭借记忆里太医缠纱布的手法,一圈圈为宋佩英缠绕并绑好。
紧紧缠绕的纱布阻拦宋佩英的抓挠,几经折腾她也筋疲力尽,满心困乏,索性睡去。
但也是睡不好的,意识被禁锢在半梦半醒间。
终于熬到天明,一夜未睡的岚缨便守在房间外捉住正从里面出来的黎砚。
“太医,你到底给我家主子用了什么药?为何主子昨晚难受得睡不着?”
黎砚如止水般平静,看不出一点心虚异色,“是微臣研制的祛疤药膏,用了白及、三七、白芷等几味针对疤痕有奇效的药材,用药期间有不适感是正常的,可只要熬过去就能愈合得毫无疤痕。凤凰尚能浴火涅盘,不是么?”
岚缨不通药理,却也笃定太医不会贸然对宫里的贵人下黑手,只好回去一字不落地原话转告宋佩英。
“凤凰尚能浴火涅盘,为了完美无瑕的肌肤,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宋佩英听后,躺在床榻上,盯着床帐顶端喃喃念叨。
她这一忍便是三日,忍到最后对伤口的不适感都麻木。
三日后,黎砚按时来查看伤口的愈合情况,却在见到宋佩英手臂缠绕的纱布时,眉心紧皱。
“谁裹的纱布?”
宋佩英如实回答:“是本主让人裹的,三日前本主实在忍受不了药效的强烈,便让岚缨为本主裹纱布,以免抓破,加重伤势。”
“这……”黎砚面露难色。
岚缨恍然记起医嘱,没有必要再包扎伤口,再观太医如今的神色,她刹那间提心吊胆。
宋佩英用未受伤的手抓紧身下被褥,“有什么不对?”
“近来从春转夏,天气逐渐炎热,微臣不让用纱布包裹,一是为了避免愈合的皮肤与纱布粘黏,二则是为了不发脓溃烂。”
黎砚本是与苏玉珂在药膏里下辛辣刺激的辣椒油,让宋佩英吃吃苦头,没想到宋佩英擅自包扎,将伤势弄得愈发严重。
赶在宋佩英发怒前,黎砚沉声甩锅:“微臣三日前明确告知过宋美人的宫女,不必再包扎,前日您的宫女来寻微臣,也未曾提及包扎,微臣以为……”
“贱人!你敢害我!?”宋佩英勃然大怒,将床边能拿到的书卷、杯盏悉数朝岚缨砸去。
坚硬杯盏砸在岚缨额角,不多时便红肿,鼓了个大包,她忙不迭跪下来磕头认错:“主子息怒!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也不知道后果会这般严重啊!”
三日前,明明是主子疼得受不了,才让她出此下策的,怎么能全然怪她呢。岚缨好不委屈……
“还不将本主身上的纱布解开!”宋佩英厉声喝道,怒火险些波及到黎砚。
黎砚为她解开纱布,但却遇到了难题,“纱布包扎的手法全然不对,太紧,微臣不好解开,冒犯了。”
他拿出一把剪子,沿着边缘剪开紧紧缠绕得密不透风的纱布。
纱布甫一拆开,一股腐烂恶臭扑鼻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刀伤非但没有愈合,反而更加严重,腥臭的脓液在刀口里流淌。
宋佩英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疮疤!
她恨不得将岚缨活活打死,都是她擅自做主,没有说出实情,自己才落得这副下场。
“宋美人息怒,肝火太盛对伤口愈合有极大影响。”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治?”宋佩英气得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必须要将腐烂的皮肉刮掉,再重新洒金疮药,促使机体长出新的肌肤。”
“刮掉皮肉?”光是听着就牙疼,宋佩英问着,“若本主不愿刮肉,又该如何?”
“若不及时去掉腐肉,伤口会扩大,深入骨髓,有性命之忧。”
若遇到伤口溃烂,刮骨去腐肉是任何一个医者都明白的道理,黎砚没必要隐瞒她。
“那就按照太医说的来吧……”宋佩英梗着喉咙。
黎砚让人取来水盆,放在床沿。
他从药箱里取出一套大小长短不一的锋利银刀,执起其中一柄柳叶刀燎过火,待冷却后,立即贴着刀口刮骨去肉。
黎砚执刀的手很稳,但宋佩英却痛得止不住颤抖,几欲摆手挣脱。
刀片切入皮肤,鲜血哗啦啦地流淌,滴进床沿的水盆。
岚缨看得目瞪口呆,惊惧不已。
“快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黎砚转头看向呆若木鸡的岚缨,招呼她上前帮忙。
岚缨回过神,手脚并用的按住挣扎乱动的宋佩英。
医者要将腐肉去除干净,难免会刮掉部分完好的皮肉。
这只是手臂,接下来还有更为细嫩敏感的腰际。
明明只有三处刀伤,但要全然处理干净,再撒上金疮药,足足花了两个时辰之久。
宋佩英哭得撕心裂肺,面部因剧痛而面目全非,尖声哀嚎穿透门扉,在驿馆内传响。
刮去腐肉还没完,伤势如此严重,就算治好也会留下疤痕。
三楼西边上房内,苏玉珂听着驿馆内回荡的凄厉惨叫,不由弯唇偷笑。
“这就是你口中让本宫等着看的好戏?”程明姝吹开茶面漂浮的嫩芽,抿了一口清润茶水。
半个时辰前,苏玉珂来她的房间神神秘秘地说着,待会让她看一场好戏,没想到唱戏的角儿居然是宋佩英。
“娘娘,您就说解不解气吧?她宋佩英既然敢对您使阴招,也莫怪我趁她病要她命。”
“你做得很好,只是区区刮肉留疤对她来说太过轻巧,比起碧萝的命悬一线又算得了什么?”
“这只是妾为娘娘讨的一点利息,大头自然还是要娘娘出手。”
程明姝心里也有更周密的计划,让宋佩英赔上性命,但她也怕下手过重,把宋佩英真的弄死了。
就算要宋佩英死也不是现在,南巡伴驾的就这么几个人,她不好洗脱嫌疑,容易露出马脚。
“几日前,沈念烟与怀芷瑶来本宫房里将陛下请走,也该换她们吃吃苦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