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乔装被看低
高盛康摇首叹声说着：“若是能查到些许眉目，陛下也不至于愁眉不展了。”
程明姝点了点下颌，“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陛下天资聪慧，洞察秋毫，案子定然会水落石出的。”
“贵妃娘娘说的极是……”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递到主院，郡守府主院的屋子宽敞明亮，窗明几净的同时不失讲究。
谢临渊坐在沉香木条案后，手里拿着一枚铜钱，神色凝重。
“陛下，贵妃娘娘来了。”高盛康缓声提醒。
程明姝随之盈盈下拜，谢临渊看向她时，沉冷的眸色浮起暖意，招手说道：“明姝你过来。”
程明姝近前，掌心便被塞了一枚铜钱。
“你瞧瞧这铜钱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程明姝拇指与食指捻起铜钱仔细端详，这枚铜钱做工粗糙，开元报签四字模糊不清，与朝廷朝廷官铸的铜钱相比，相差甚远。
“这是……私铸钱？”
“明姝果然聪慧，昨日朕与赵郡守同行，路上遇到卖花童子，他们手里的钱不少是私铸的。”
程明姝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就连百姓手里都能随意私铸钱，说明私铸钱已经流通许久了。”
谢临渊眉间凝着浓浓的忧色，“朝廷每年铸造的银钱都有定额，但私铸钱大量投入市场，使物价飞涨，民生堪忧。”
程明姝明白谢临渊没有将最严重的影响说完，私铸钱不仅影响物价，还会促使饥荒和流民产生，减少朝廷税收，削弱朝廷的控制。
届时天下动荡，乱世再起……
那并不是谢临渊想看到的，也不是程明姝所希望的。
程明姝：“陛下，臣妾以为私铸铜钱案不能再拖，必须要尽快查清。”
“朕亦是这般想的，且私铸钱的根源朕让陆明远去探查，这几日已有了眉目，但若想深入要离开西岚郡。”
程明姝第一次见到谢临渊犹疑不定，她试探性地问着：“陛下可是被什么事务绊住了脚？若查到眉目，定是要顺藤摸瓜，及时查明的。”
谢临渊没有直接回她，而是反问：“你认为晏答应还活着吗？”
原来谢临渊忧心的是失踪的晏依玉，程明姝唇角抿了抿，缓声分析：“清漓江滚滚滔滔，一个人落水这般久都没有消息，恐怕……”
后面的话昭然若揭，那么湍急的江水，即使没有溺亡，随水逐流时撞击到乱石，也是万死一生。
她话锋一转，“或许晏答应吉人自有天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活下来的几率还是渺茫。”谢临渊打断。
他明明知晓晏依玉绝无存活的可能，却还是有所顾虑，恐怕顾虑的不是晏依玉这个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私铸钱，钱灾，别的东西……
程明姝想到了晏家，众所周知天下商贾以晏家为首，晏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钱财。
谢临渊想要解决私铸钱，但也需要晏家的支持，缩小私铸钱案子带来的影响以及扭转国库盈亏。
而晏依玉便是最好的切入口。
后宫里的女子是帝王权衡的工具，所以他才会对晏依玉落水格外上心。
如今晏依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谢临渊想要晏家的支持就难了。
程明姝懂得其后的利弊，所以不会胡乱生出醋意，平白让谢临渊看轻。
“若陛下实在不放心，不如让西岚郡守继续在清漓江搜寻，而您则可继续南巡，一旦有晏答应的消息，郡守再传给您？”
谢临渊明白她的提议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处置方法，让西岚郡的人继续寻找晏依玉，而他们南巡的脚步不能停，深入查明私铸钱的来源。
他什么都明白，只是需要一个人肯定他，将他往前推，而这个人无疑是明姝。
“许久未体会你的按窍了，身子可爽利？”
程明姝嫣然笑着：“臣妾身子已痊愈，正想给陛下按窍解乏。”
日光偏转，隔着雕花窗洒下的光影在砖面挪移。程明姝在主院待了两个时辰，与谢临渊一道用过午膳才莲步款款回自己的院落。
当晚便有宫人去各院通知妃嫔，后日卯时准备再次启程南巡。
郡守赵怀仁得知陛下要离开西岚郡的消息，立时在府上安排宴席相送。
又是一场热热闹闹的推杯换盏，次日众人踏上画舫再次启程。
“陛下留步！”赵怀仁突然从急急赶来的官兵手中接过什么，朝着画舫高喊。
收妥的舱板再次被下放，赵怀仁蹬蹬跑上画舫，用袖子擦了把脸侧的汗水，对着谢临渊双手奉上一片湿哒哒的衣料。
“官兵在清漓江水中寻到这枚碎衣料，料子不似寻常百姓穿的粗布棉麻，而是更为精贵的云锦，不知与陛下所寻之人是否有干系。”
谢临渊让侍奉晏依玉的宫女上来认领，那宫女拿着衣料碎片翻来覆去，忍不住抽泣：“是的，就是小主寝衣的料子，奴婢不会认错的……”
衣衫尽碎，人还能完整吗？答案不言而喻。谢临渊闭眸，挥了挥手。
“陛下，微臣是否还要继续在清漓江搜寻贵人的踪迹？”赵怀仁临下船前问了最后一句话。
“不必了。”
晏依玉已无生还的可能，谢临渊对晏家的布局得重新规划。
船队再次启航，迎着涛涛江水顺流继续向南。
两日后，画舫停在风梧郡。
此次停船，谢临渊没有惊动当地郡守而是扮作京官微服私巡。
时至傍晚，暮色融融，众人打算在驿馆歇息。
到底是城郡里的驿馆相比出京路上的驿馆，无论建筑布设还是人员配置都显得更为完满周全。
但一行人还未歇下便遇到了难题，驿馆房间的数量不够容纳谢临渊一行人。
驿吏不好意思地说着：“不是小的不给各位大人行方便，只是驿馆实在住不下那么多人。”
驿吏只是驿馆特招的专门负责做差事的人员，不算官职。
那驿吏生得瘦矮，对着虞子安说话时，还需要仰头，两个绿豆眼却不安分地在随行宫女身上来回打量。
“大棠律令规定每座驿馆都有房间三十六，三十六个房间足够我们居住，怎么会住不下？”虞子安与他辩驳。
那驿吏平时耀武扬威惯了，风梧郡虽然是南边四州十二郡之一，但论富庶却是排名最后的城郡。
庙小妖风大，他们一行虽是从京城来的官员，估计也是被贬谪而来，又算得了什么？
驿吏叉腰冷笑，没好气地说：“我说了住不下就是住不下，各位大人若是识趣，不如趁着尚未打烊去城郡客栈下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