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养心殿的正门缓缓打开。
萧泽再一次站在了门庭处,这一场噩梦般的折磨让他的身形清瘦了许多,脸部的轮廓也阴郁了不少。
各宫的嫔妃早已经跪在了门庭外的小广场上,各色莺莺燕燕黑压压跪了一地。
陈太后扶着大宫女迦南的手,用帕子捂着唇哭着朝萧泽走了过去。
“皇儿!”陈太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萧泽忙上前一步扶住了陈太后的胳膊,脸上表情稍稍动容。
“母后,儿臣不孝,让母后为儿臣担忧了。”
陈太后流着泪点了点头道:“治好了就好,治好了就好,没曾想周公公竟是有如此的本事!”
“一定要重重的赏!”
萧泽别过脸看向身后跟着的周玉,这些日子周玉每日里帮他细心诊治,他很是满意。
萧泽看着周玉道:“虽然你净身入了敬事房,在宁妃身边当差,可医术实在是高明。”
“朕赏赐你可在太医院挂职,赐官职,不必以内侍称呼加身,以后出入人人都尊称你一声周太医!”
周玉身体微微一颤,顿时眼底掠过一抹欣喜。
便是一边已经做了内侍总管的双喜,此番听了都羡慕不已。
一个太监在宫廷行走不必称呼太监,而是被人以太医尊称,甚至还能在朝廷挂职做官,这个待遇便是他们这些太监做梦都不敢这么梦的。
一边的纯妃咳嗽了一声,低声笑道:“周太医,莫不是高兴傻了?还不快去谢恩?”
周玉忙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规规矩矩磕头道:“臣谢主隆恩!”
萧泽封赏他进太医院,给了他官职身份,经过此次治疗婴儿面,这么厉害的医术,以后怕是做太医院的院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萧泽看着周玉笑道:“平身吧,以后你除了在玉华宫当差外,自然与其他的内侍不同,可以在西四所安个自己的家。”
周玉忙磕头谢恩,西四所之前是李来福住的地方。
那个地方虽然走水过一次,可盖的房子却华丽至极,一时半会儿也烧不完。
双喜搬过去占了一部分院子,剩下的这是赏给了周玉。
一边的双喜脸色有些讪讪的,自己仰仗着宁妃娘娘的提点,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爬到了西四所,这个小子就治了一个病,便在后宫内侍的地位几乎与他平起平坐。
他猛地心惊,也不敢说什么,身子更是躬了下去。
萧泽赏赐完周玉,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站着的纯妃。
他这几日被病痛折磨得吃不下饭,身形消瘦得厉害,她倒好竟变得更加富态了些。
就那么不可一世地站在那里,浑身的尖酸刻薄气息,偏生他还恨不起来。
这些日子纯妃在他面前几乎将她一辈子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了,一辈子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做了一个遍。
终归是他欠着这个女人的,他曾经打瘸了她的腿,她却救了他一条命。
“滚过来!”萧泽看着纯妃那个拽得下巴朝天的样子,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纯妃端着架子缓缓走到了萧泽面前,盈盈一拜,跪了下来。
便是跪在了地上,那一脸不服气的模样,也让四周的嫔妃暗自嘲笑她几分。
跪在后面的婉嫔郑婉儿终于松了口气,这个贱人就是作死。
原以为她聪明了不少,懂得冒死服侍皇上争宠,且瞧着皇上对她的态度也是厌恶至极。
哼!与皇上有救命之恩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人厌弃?
其他的嫔妃也细心观察着皇上的表情,发现并没有怎么宠爱纯妃,反倒是脸色阴沉的厉害。
她们一个个互相交流了眼神,具是幸灾乐祸了起来。
萧妃低着头唇角微翘,欣赏着自己这几日刚做的琉璃护甲,上面镶嵌的宝石可是兄长从西戎边地带回来的。
西戎与大齐战事吃紧,北狄虎视眈眈,南诏浑水摸鱼时不时骚扰南部边城。
哼!没有她萧家的这一根定盘的针,萧泽本就是焦头烂额。
她倒是要瞧瞧萧泽什么时候和她服软,到时候她要这些贱人统统去死。
什么小恩小惠,一个商户之女罢了,什么时候比得过她军功世家的底蕴。
王皇后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整个人像是坐在阿弥座上的佛陀,沉静却又让人觉得害怕。
萧泽定定看着面前的纯妃,闭了闭眼,还是忍住心中的不情愿夸赞道:“纯妃恭顺温良,德容皆备,此次服侍在朕的左右,忠心可嘉,封纯贵妃!”
纯贵妃三个字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呆了,不可思议的抬眸看向了萧泽和郑如儿。
要知道纯妃可是被丢在冷宫里三年的死瘸子,还没有皇嗣傍身,即便是宁妃盛宠之下怀着身孕,也没有直接封贵妃的道理。
这是封的哪门子的贵妃?
“皇上!臣妾……”萧妃猛地抬起头,口中的话脱口而出,后面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她如今不是贵妃,也就是个普通的多年没有生育的皇妃,封妃这种事情不该是她这个身份的人掺和的。
王皇后脸色煞白,抬眸直瞪瞪看着萧泽,动了动唇,嘴里的话却说不出来。
是啊,当初萧泽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她身为皇上的结发正妻却不敢站出来替皇上吸他背后的脓疮。
也许早在他们刚成亲的时候,她满眼满心都是他,那个时候她可能会选择站出来。
可这么多年,他身边一个女人接着一个女人,每一个都像她。
她几乎被萧泽活生生地逼疯了。
她再也没有心劲儿去救他于生死之间。
陈太后眉头也皱了起来,淡淡扫了一眼郑如儿,眼底满是不屑。
一个商户之女,还是被家族遗弃的商户之女,怎么可能就爬得这么快。
她陈家派过来的韵嫔如今却染了婴儿面,被圈禁在临华宫里。
韵嫔那个蠢货,到底是怎么搞的?
难不成皇上的病当真是韵嫔传染给皇上的,想到此她狠狠抽了一口冷气。
当初她问过自己的弟弟陈国公,他只说这个女子是从扬州买回来的扬州瘦马,刚训练好的,还是个处子。
可现在她怎么觉得不对劲儿,突然想到那一晚召见陈国公,他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个竖子!当真什么事情都办不好!过后一定要仔细问问才行,搞不好会彻底毁了陈家与皇上之间的关系。
她抬眸挤出来一丝笑,看着萧泽道:“皇上,纯妃没有生养皇嗣,封贵妃……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