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兆的声音渐远,邵宁昭又看到了秦芳好。
从前那样洒脱的一个女子,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所有壮志雄心都被压下。
“都是你害了他们。”
“邵宁昭,你就是个扫把星!”
“你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等着看吧,他们都会被你害死——”
尖锐的嗓音在邵宁昭脑海中回响,一遍又一遍。
“不!”
邵宁昭浑身是汗,惊坐起身。
她才不是扫把星,是邵安柔心胸狭隘,是献帝听信谗言,是……
是什么呢?
她该怪谁,又能怪谁呢?
邵宁昭环膝坐着,双眼空洞茫然。
忽然,她鼻尖一动,转头看向香炉。
丝丝缕缕安神香的气味萦绕在屋内,勾起她模糊的记忆。
在凤仪宫时,邵安柔身上沾了雨水,似乎有一股极淡的香气。
那时她满心都是不能让顾兆的心脏被猎犬啃食,并未上心,此刻响起,却发觉蹊跷。
“宝翠。”
“公主醒了。”
宝翠快步绕过屏风,脸颊沾着点黑灰,“奴婢在给您温药呢,既然醒了,公主先吃些点心垫垫,把药喝了。”
邵宁昭由着她安排,直到喝了药,才示意宝翠近前,低声吩咐几句。
“您要这个做什么?”
“你去找就是了,我自有用处。”
邵宁昭没什么精神,才起来这一会儿就乏得厉害,又躺了回去。
宝翠怕她费神,也不敢再问,依言去找。
不多时,宝翠护着一把细矮的草入内。
邵宁昭睁眼看着屋顶,似在思索什么。
“公主,您要的东西奴婢找来了,现下已是隆冬,奴婢出去时还以为要费些时间,没想到咱们院角就有。”
一边说着,宝翠一边找了个茶碗,将细细一撮草收起来。
邵宁昭眼珠动了动,在宝翠的搀扶下才起身。
站起来的瞬间,膝盖便是一阵剧痛。
“唔!”
邵宁昭腿一弯,差点直直跪下去。
宝翠忙将人按回床上,“您想要什么,奴婢去取就是了,您快躺回去。”
“到柜子里去找找,回来时带的箱子里有只罐子,巴掌大小那个。”
邵宁昭也不逞强,大致形容了一下。
行李便是两个丫鬟收拾的,宝翠听她一说,立刻明白是要找什么。
一阵翻找声后,宝翠快步过来,手中捧着邵宁昭要找的罐子。
“是这个吗?”
邵宁昭点头,接了罐子打开。
“草给我。”
她伸手。
宝翠立刻将放着草的茶碗端给邵宁昭,小心留意着她的动作。
邵宁昭先嗅了嗅罐子里的东西,稍稍沉吟,将茶碗中的草分出一些。
余下的草被留在碗底,又取了罐子里的膏体,用发簪一点点将草捣烂,跟膏体混合。
邵宁昭动作迟缓,一下下搅弄着,不时凑近鼻子轻嗅。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先前闻到的味道绝不是错觉。
很可能就是一个突破口!
“公主,奴婢来吧。”
宝翠伸手,试探着要拿邵宁昭手中的碗。
她看起来神思不属,要是不小心再伤到自己,就她们眼下的处境,想找太医都是难事。
邵宁昭却像是魔怔了一般,对她的话没有半点反应,这是重复着自己的动作。
宝翠看着心惊,视线半点也不敢偏离。
又一次停下之后,邵宁昭闻着茶碗中的味道,缓缓勾起唇角。
找到了。
“宝翠,你来闻闻。”
宝翠凑近了些,起先还不明所以,直到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双眼倏地睁大。
“这是?”
邵宁昭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
这药是北疆皇室所用,从不外传。
邵宁昭是因为和亲的身份,偶然得了一罐,只是从未用过,离开北疆时不想这东西落入旁人手中,这才一并带着,没想到竟派上了用场。
看来邵安柔与被北疆来往是板上钉钉了,对方还是皇室中人!
邵宁昭心神动荡,喉间忽然一痒,又咳出些血来。
“公主!”
宝翠一慌,正要说什么,被邵宁昭抬手拦下。
“把药拿来。”
“可……”
宝翠脚下未动,显得有些迟疑。
祁君茂给的药刚才已经喝过一碗,邵宁昭要的不是那个,就只能是薛太医之前帮忙制的药丸。
那药服下虽说见效,却也伤身。
邵宁昭的身子已经糟蹋成这样,再经不起药力的摧残了。
“快去!”
邵宁昭催促一声。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若是不服药,明早怕是起不了身。
顾兆的事情在前,她不允许自己再耽误半点时间!
邵安柔的狐狸尾巴已经漏出来,邵宁昭等不了,她要第一时间揪出邵安柔的真面目,以告慰亡灵。
宝翠拗不过,只好将已经锁起来的药又找出来。
服过药,邵宁昭躺在床上,静静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邵安柔已经将宫里伺候过她的人清理的差不多,如今她在宫中可谓是孤立无援,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宝翠她们倒是忠心,可身份摆在明面上,要做什么也是不现实的……
意识逐渐混沌,邵宁昭直到入睡,眉心都还紧蹙着。
大雨只在夜间停了片刻,次日一早,邵宁昭出门时还是瓢泼大雨。
即便撑着伞,衣摆还是湿了一大片。
刚到司计部,就有个宫女走过来,“宁昭公主,主子为您准备的衣裳,先去偏房将湿衣裳换下吧,奴婢拿去为您烘烤。”
邵宁昭张口就要拒绝,却看见了宫女腰间的丝绦。
虽看着与寻常宫女的一样,其间却隐隐掺着银丝,晃动时难免惹人注意。
这样的配饰,她在听命于祁君茂的小吏身上见过。
尽管不知祁君茂所图为何,她却下意识相信对方。
“有心了,替我带声谢给你家主子。”
她随着宫女去往偏房,内里一早便燃着炭火,暖融融的。
换过衣裳,邵宁昭只觉周身寒意都被驱散,再度道谢之后朝着做事的地方去。
空荡的偏厅只有邵宁昭一人,她只去转了一圈,便往存放过往账本的库房去。
凡事只要做过,就一定会有痕迹。
邵安柔与北疆来往无可辩驳,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邵安柔与北疆来往的痕迹与证明。
要是不能一击命中,她说出来只会给自己招来祸端,同时打草惊蛇。
“宁昭公主?”
宋管事正在库房盘点,见邵宁昭来,同她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