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阴,东海剑心渔村早已褪去了当年的惶惶气息。十五岁的剑潮如今已满二十五岁,古铜色的肌肤下暗藏流畅的肌肉线条,唯有腰间那截用海草编成剑鞘的断剑,仍带着十年前的裂痕与金芒。每日破晓时分,他都会独自坐在礁石上,对着海面演练剑墙剑诀——那些在断剑共鸣中浮现的招式,早已成为他身体的本能。
“潮哥,码头来了一群怪人!”阿虎的儿子虎娃光着脚跑来,脸上带着孩童特有的兴奋,“他们穿白衣服,坐船来的,船上插着跟你断剑上一样的花纹!”剑潮手中的断剑突然轻颤,剑鞘上那道隐晦的剑痕竟发出微光——那是当年剑墓沉入海底时,刻在剑鞘上的归墟印记。
渔村码头,七艘素白帆船静静停泊,船头雕刻着半剑半骨的图腾。十九名白衣人分立两旁,为首者是位年约四旬的女子,袖口绣着褪色的剑墙纹章,腰间悬着一柄断刃短刀,刀鞘上斑驳的血痕竟与剑潮的断剑隐隐呼应。
“剑墙末裔,拜见传承者。”女子率先跪地,身后众人皆行古礼。剑潮瞳孔骤缩,这正是十年前剑墙覆灭时的朝圣之礼。女子抬头,眼中泛起泪光:“我等乃剑墙‘守墓一脉’,十年前随老船工撤离,隐居南海孤岛,今感应归墟异动、双潮共鸣,特来接您回剑墓。”
“归墟异动?”剑潮想起十年前在归墟留下的那滴血,掌心的剑形胎记突然发烫,“详细说说。”女子递出半块残破玉简,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归墟之底,骨剑苏醒。千年前初代祖师与敖骨同葬时,曾以自身脊梁骨为引,封镇骨潮本源,如今那截骨剑……正在吞噬地脉灵气。”
剑潮接过玉简的瞬间,断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玉简上的字迹竟自行补全——那是初代祖师的临终留言:“若骨剑异动,必是双潮平衡再破。持双生符者,需以剑心为引,重封归墟。”他这才惊觉,当年以为彻底销毁的双生符,其实还有第三部分——初代祖师的脊梁骨,早已与归墟深处的骨剑融为一体。
“诸位请起。”剑潮扶起为首女子,“我曾以为剑墙已灭,没想到……”女子苦笑道:“剑墙不在砖石,而在人心。这十年,我们在南海收集散落的剑意碎片,发现大陆中央的‘问剑宗’近日频繁打探东海异动,而他们的镇宗之宝‘地心剑骨’,正是当年敖骨骨核的碎片所化。”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掀起三尺浪,剑潮的断剑“当啷”落地,剑鞘上的归墟印记竟在沙地上投射出一幅地图——大陆深处,秦岭山脉之下,赤红剑影与漆黑骨光正在激烈碰撞。虎娃捡起断剑,突然指着剑鞘惊呼:“潮哥,裂痕在流血!”
剑潮接过断剑,只见裂痕中渗出的不再是金芒,而是赤红鲜血,那血液滴在沙滩上,竟凝结成骨剑形状。老船工不知何时来到码头,手中握着当年的碎玉,声音颤抖:“潮哥儿,当年你在归墟留下的血,怕是唤醒了初代祖师的骨剑……而问剑宗若真握着敖骨的骨核碎片,怕是要重演千年前的悲剧。”
“我去问剑宗。”剑潮决然道,“若骨剑与地心剑骨共鸣,必是双潮失衡的前兆。当年我们封了归墟,却忘了初代祖师的骨剑本就是双生符的‘骨’之根基。”白衣女子点头:“问剑宗表面是名门大派,实则暗中修炼‘骨剑共生术’,妄图炼化地心剑骨,掌控地脉灵气。”
三日后,剑潮随白衣人登船西行。临行前,他将断剑交给虎娃:“替我守好渔村,若海面出现金芒,便将这剑鞘投入海中。”虎娃郑重点头,眼中满是崇拜。老船工望着船影,突然发现沙滩上的骨剑血印正在缓缓沉入地下,朝着秦岭方向延伸。
十日后,大陆中央,秦岭脚下的问剑宗山门。
“来者何人?敢闯问剑圣地!”守山弟子拦住去路,却在看清剑潮腰间断剑时瞳孔骤缩——那剑鞘上的归墟印记,正是问剑宗禁地里“地心剑骨”的克星。剑潮尚未开口,山内突然传来巨响,一道漆黑剑影冲破云层,剑身上缠绕着赤红火蟒,正是地心剑骨暴走的征兆。
“不好!地心剑骨又失控了!”弟子们惊慌逃窜。剑潮趁机闯入,只见宗门深处的禁地裂开巨口,岩浆翻涌中,一根布满剑痕的漆黑骨剑缓缓升起,每一道剑痕都在渗出地脉灵气,而骨剑顶端,竟嵌着半块敖骨的骨核碎片。
“果然是骨核碎片在作祟。”剑潮握紧断剑,金芒与骨剑黑光碰撞,竟在半空形成太极图。问剑宗掌门白无极踏剑而来,面色苍白:“阁下可是剑墙传人?地心剑骨近日突然异变,还请助我……”话未说完,骨剑突然爆发出刺耳尖啸,将白无极震飞。
剑潮这才看清,骨剑表面爬满了与敖骨相同的逆生符文,显然问剑宗早已被骨潮之力侵蚀。他运转剑心池剑意,断剑金芒化作锁链,缠住骨剑剑身:“你们修炼的骨剑共生术,根本是在与虎谋皮!这骨剑乃初代祖师的脊梁骨所化,本就不该被炼化!”
白无极挣扎着爬起,眼中闪过狠厉:“剑墙早已覆灭,如今唯有炼化地心剑骨,方能掌控地脉!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他突然祭起一枚骨符,正是当年黑袍人使用的骨潮令,“杀了他,地心剑骨就是我们的!”
问剑宗弟子们突然眼神呆滞,举剑攻来。剑潮无奈挥剑,断剑却始终避开要害:“他们被邪祟控制了!”正苦战间,白衣女子带人杀到,以剑墙残影阵拖住弟子,剑潮趁机冲向骨剑。
“剑心·归墟锁!”剑潮将断剑刺入骨剑核心,双生符残留的力量突然觉醒,骨剑表面的逆生符文竟开始崩解,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初代祖师当年刻下的守墓誓言。当最后一道符文消失,骨剑发出悲怆剑鸣,竟主动缩小,悬浮在剑潮掌心。
“原来,你一直在等能读懂你誓言的人。”剑潮轻声道,掌心的剑形胎记与骨剑共鸣,他突然看见千年前的场景:初代祖师将脊梁骨插入归墟,以自身为锁,骨剑上每道刻痕都是一句“骨潮不兴,剑心不灭”。
白无极见势不妙,妄图引爆骨核碎片,却被骨剑发出的黑光震碎经脉:“你……你可知炼化地心剑骨能让凡人长生?”剑潮冷笑:“长生?你看这骨核碎片,分明是敖骨留在世间的祸根!”他将骨核碎片与骨剑融合,只见黑光褪去,骨剑化作纯白,剑身上浮现出与断剑相同的金纹。
就在此时,秦岭深处传来闷响,归墟方向的天空突然泛起血色。剑潮手中的骨剑与断剑同时指向西北——那里,正是十年前他留下血滴的归墟入口。白衣女子惊呼:“归墟在流血!当年你留在归墟的血,怕是引动了初代祖师骨剑的剑魂!”
剑潮猛然想起断剑上的新字“潮起时,剑心自明”,如今双潮虽归,归墟却因他的血而与现世产生了联系。他握紧双剑,只觉经脉中剑意与骨潮之力同时翻涌,竟在丹田处形成阴阳鱼图案——正是当年双潮交汇的景象。
“必须去归墟。”剑潮望向问剑宗众人,“地心剑骨已净化,此后你们若再碰骨潮禁术,便是与天下剑修为敌。”白无极等人面如死灰,纷纷跪地。剑潮转身欲行,却见骨剑突然飞出,插在问剑宗山门前,剑柄处自动生长出剑墙纹章的藤蔓,化作新的守护阵。
归墟入口,东海之底。
剑潮带着白衣人乘船抵达时,海面正下着血色暴雨,归墟裂缝中渗出的不再是黑光,而是混合着金芒的血雾。他将断剑与骨剑同时插入裂缝,双剑共鸣之处,十年前沉入海底的剑墓竟缓缓升起,青铜大门上的“剑骨同归”四字已变成“剑心永寂”。
“陈前辈,我该如何做?”剑潮对着剑墓呼唤。陈平安的虚影并未出现,唯有断剑中传来无数剑修的声音:“以血为引,以心为锁,让双剑归位。”他咬牙划破手掌,鲜血滴在双剑上,只见剑墓大门轰然开启,初代祖师的棺椁悬浮在内,胸腔处的缺口正对着归墟裂缝。
“原来,这才是双生符的最终归宿。”剑潮将断剑与骨剑同时放入缺口,双剑竟与棺椁融为一体,形成完整的“潮生剑骨”。归墟裂缝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开始急速收缩,而剑墓也在此时彻底沉入海底,化作一座新的海底火山,岩浆中漂浮着无数剑意光点。
当剑潮回到海面,血色暴雨已停,海水清澈如镜。白衣女子突然指着远处惊呼:“看!剑墙!”只见海平线处,一座由剑意凝聚的透明城墙若隐若现,墙上倒映着历代剑修的身影,正是剑墓升天时留下的守护结界。
“剑墙从未消失,它在每一个握剑人的心里。”剑潮喃喃自语,突然感觉怀中的骨核碎片发烫,碎片表面竟浮现出一行新字:“骨剑醒,双潮生,归墟底,故人等。”他猛然抬头,发现西北方向的天空中,一道漆黑剑影正朝着归墟飞来,剑影中央,隐约可见敖骨当年的骨甲轮廓。
章末,剑潮握紧净化后的骨剑,断剑的金芒与骨剑的白光在他眼中交织。归墟深处,初代祖师的棺椁突然发出震动,棺盖缓缓打开,里面躺着的不再是残影,而是一具散发着生机的躯体——那面容,竟与剑潮一模一样。而在更深处,敖骨的残魂附在新的骨剑上,发出低沉的笑声:“剑修啊剑修,你以为封印归墟就能永绝后患?当年我埋在你血中的骨种,早已在归墟生根……”
海水突然剧烈震荡,剑潮看见归墟裂缝中伸出一只由骸骨与剑意组成的手,掌心托着一颗跳动的“双潮之心”,而那手的主人,正是千年前与初代祖师同归于尽的自己——或者说,是双潮共生的另一个化身。
(本章完,下章预告:归墟深处的“双潮之心”现世,剑潮发现自己竟是初代祖师的转世,而敖骨的残魂正试图夺取双潮之心重塑肉身。与此同时,问剑宗地底突然涌出骨潮,当年被净化的地心剑骨竟再次黑化,剑潮不得不带着白衣人重返险地。当双生剑与双潮之心共鸣,海底剑墓中,陈平安的躯体突然睁开双眼,说出了一个关于剑墙、骨潮、归墟的终极秘密——原来,一切的轮回,都始于千年前那场未完成的……人剑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