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盏茶的功夫,老百姓就把白鹤楼前的街面堵的水泄不通。
他们把赵氏宗亲的家丁挤开,围到马车旁,七嘴八舌的不让许典把乌纱帽交出去,看着一个个怒不可遏的百姓,张护卫额头冒出了冷汗。
“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谁敢夺走许大人的官帽,就吃我一棍!”一个汉子指着车外的张护卫骂道,在百姓眼里张护卫就是赵氏宗亲的走狗。
助纣为虐的家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你们这些皇亲国戚鱼肉百姓不止,还想欺负许大人!你们不讲王法,我们还讲什么!”
“就是!咱就死磕在这儿,有本事让皇帝把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诛九族啊!”
“真要让咱们活不下去,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
受过宗亲欺凌的百姓心里都有怨,但还能混口饭吃,大家都忍着,谁让人家祖上厉害,以前长公主还摄政的时候,这些个宗亲哪里敢耀武扬威,现在长公主老了管不动了,大家还知道还有许大人为民做主。
百姓心里还把最后一丝希望系在许典身上,要是连许典这样的不畏强权,为民请命的都被夺了乌纱,以后是不是那些宗亲想怎么鱼肉百姓就怎么鱼肉。
想到日后的暗无天日,城里的百姓哪里还能坐的住。
许典没有说话,他捧着乌纱帽等着车里的人来决断。
如果众怒能燃火,车里的赵鑫觉得自己已经葬身火海,可这是赵家的晋国,他怎能在这些百姓面前服软,今天带不回赵继闵四个,明日他们做的丑事一旦揭发,整个赵氏宗亲将万劫不复。
这不是陛下想看到的,也不是赵氏宗亲想看到的。
苍老的手撩开车帘,一张威仪稳重的面孔隐在车内,车外的人只窥见他横抿的双唇,花白的长须。
“各位稍安勿躁,老身并非要抗法,只是这四人乃我族孙,如今衣不蔽体丢尽颜面,只想向少法曹讨个人情,容我先带他们回去医治外伤,日后再负筋请罪。”
“谁信你的鬼话,京兆府就没有大夫可请了。”
“就是,这几个白虫样的,难道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怕被许大人查出来罢。”老百姓也不好骗。
“要是清清白白的,被人构陷成了这样,更应该去京兆府申冤了,拿圣祖的牌子出来,就是有鬼,大家别放他们走。”说话的老伯,也是有些见识的,他的儿媳被赵家的护院调戏,他们去说理反而被威胁,要是想他们孙子好好的长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儿媳因为这事儿,险些跨不过这个坎寻了短见,老伯气得咬牙切齿,可他老了,那天双腿一蹬,剩下他们孤儿寡母的,那几个泼皮无赖,还指不定怎么糟践他儿媳!
趁今天,只要许大人把人抓回去,他就去击鼓鸣冤,天下之大,已无他们孤儿寡母立身之地,老伯自觉贱命一条,舍得一身剐,敢把光帝拉下马!
“少法曹,在京中真是深得民心。”赵鑫暗讽车外淡然而立的男子,他求得一世清名又如何,这样的人注定功高盖主,一生不得重用。
“立身为民,不忘初心尔。”他怎不知自己因何为陛下所不喜,许典不悔,功名利禄,得之我之命,不得我之幸。
“好一句,立身为民!”苍携有力的声音破空而来,哒哒马蹄响,来人单手执缰,驱马前行到了车前,她一身银白铠甲,盔上一羽红缨似火,宛若武神在世。
寒光照铁衣,尽显英雄本色。
许典见来人,难抑激动,拱手跪地朗声道:“臣,参见摄政长公主。”
“长公主来了,大家赶紧跪下,向长公主申冤啊!”老伯振臂一呼,百姓纷纷冲到马前跪下,高呼有冤情要诉,请长公主做主。
老伯声泪俱下的扶住长公主的长靴:“长公主,咱老百姓苦啊,任人鱼肉!苟延馋喘!”
“日子没法过了,长公主,我们受了委屈,受了罪,无处申冤啊!”
楼上的毒医看着意气风发的长公主,不像百姓们那样,以为救苦救难的来了,而是肃起神色眉头紧锁,长公主这是回光返照,紧接着都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长公主的病在颅中,年轻时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发病的时候路都走不得,迷迷糊糊的躺在病榻上,他曾经问过菀平姑姑,姑姑说长公主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坠过马,当时军医看不出毛病,长公主也不在意。
没想到老来成了要命的事儿。
“各位,京兆府的门开着,我赵恬倒要看看,是谁要拦着我晋国的百姓申冤!”赵恬右手银枪一刺,枪头擦过张护卫的指尖,一阵寒冰刺骨,他猛地松手,赵恬压枪把坠着玉牌的绳子挑起。
她临阵不磨枪,这把枪头老了,吓唬人可以,割不断东西了,现在拿来当杆子耍也挺威风。
百姓不知道长公主想些什么,只看到她耍了一招就把玉牌勾了起来,牌子在空中划出一道线,落入她的手中。
长公主文武双全,年少威名远扬,一套枪法绝艳,现今已经少能看到她动枪。
老百姓忍不住发出赞叹,这样的长公主老当益壮,哪里像传闻中的病入膏肓。
都是那些恨不得长公主不在的奸佞小人以讹传讹!!!!
为祸人心!
“赵鑫,你莫不是老糊涂了,连这块玉牌为何赐给宗亲都忘记了。”捏着玉牌赵恬哈哈大笑,她用枪头敲了敲马车,咚咚两声,车里的人这才转过脸,光线打在赵鑫的脸上,他侧目看相车外。
“赵恬?!”老者目露惊诧,眨了眨眼,真是赵恬,他的堂妹?
不是,之前家宴上她难掩病态,不过几日,怎么忽然中气如虹了?
可她又是赵恬,世间没有第二个人能以女子之身,力压晋国的男儿称雄一世的。
“你想说什么。”
“赵鑫,当年五王作乱,圣祖平乱后,推恩藩王,太宗收天下兵权,这块玉牌便是圣祖赐给族老警惕藩王作乱不可腹”
“你莫不是忘了祖训!”
赵恬沉着目光如箭,直刺赵鑫,让他无所遁形。
“赵氏血脉不忘祖训,可赵恬。你也别忘了,晋国是赵氏的晋国。”你为女子,所生子女姓赵又如何,总归不是男儿血脉,名不正言不顺。
太宗立不得女君,赵恬也不过是一个摄政,天下还是男儿来坐的。
她又能威风到几时,不如现在就不要插手,为儿孙某个好出路,陛下念在血脉相连一场,也不至于赶尽杀绝不是?
“晋国当然是赵氏的晋国,若不是赵氏,不是我父王呕心沥血,你以为这些年我会如此弹尽竭虑!”
“还是说,你们这些自诩为正统的赵氏儿郎,曾为晋国收回了哪怕一分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