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昀留在宫内用晚膳,一个个小宫娥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精心烹饪的菜肴,对于寻常臣子而言,留在宫内用膳分明是莫大的殊荣。
“今日你我二人并非君臣,更是过命的兄弟,不必如此拘谨。”皇帝看向温长昀,语气温和,并没有摆皇帝的架子。
提及往昔,他们年龄相仿,曾经还是皇子时,也曾征战沙场,更有好几次都是温长昀将皇帝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救了他好几次,这样的关缘,远超常人。
皇帝的眸中闪过一丝感慨,温长昀也同样无比动容。
他所效忠的国君,曾几何时,也踌躇满志,创造过一个盛世。而这个盛大的国家,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颓势变得颓靡不堪,他的国君变得与日衰老。
“陛下召臣入宫,恐怕不单单是为了用膳这一件小事。”温长昀语气不悲不喜,很快从情绪中挣扎而出,他看向皇帝,神色正肃。
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苦笑着开口:“朕与你情同兄弟,自然不说那些面子话。如今大夏四王爷即将来到盛京,恐怕便是为了和亲之事,爱卿也知道,朕的几位公主如今年岁尚小,还未到出阁的岁数,可遍观朝廷之上,能与那四王爷相配之人,恐怕也只有你的二位女郎。”
“都说温家有二姝,各个才貌双绝,年龄又相仿,恐怕是不二之选。朕自然知道,你最是宠爱女儿,所以这件事这也不逼你,你回去问问,倘若她们有意,便亲封郡主,十里红妆相送,定不会委屈了她。”
三言两语之中,皇帝频频叹气,温长昀整个人衰老了不少,面色有几分颓唐,哪里还有刚入宫时的目光炯炯,从密令上看和如今在皇帝面前提及此事,完全是两个概念。
两个女儿都早早失去了母亲,是他一手带大。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会舍得将他们送到那苦寒之地受苦。
他并非不知大夏如今的情况,从茹毛饮血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百余年,比起大夙,实在相差甚远。就连风俗,也要野蛮许多,将女儿送过去,根本就是要活受磋磨。
温长昀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果然皇帝所请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他又怎会听不出陛下的话外之音,看似给了他选择的余地,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给他退路,不管选还是不选,摆在他面前的都只有一条路。
那便是送女儿和亲。
温长昀的神情变化自然没有逃开皇帝的眼,于是又继续道:“你一向带兵打仗,自然知道刀剑无眼,每逢边关战事,都要人命不少的士兵,若是和亲能够结束这一切,自然也是大功一件。爱卿,此事你回去好好想想,朕会等你的答复。”
*
温诗河坐在马车之中,当初为了不逊色温绮罗,要是咬着牙从繁华之地跟着到了兰州府,如今再入繁华,她自然挑花了眼。
一整个下午,又新添了不少胭脂水粉。
哐当——
一声巨响,连带着坐在马车内的温诗河都差点被摔出马车,她揉了揉额头,眼里一片怒色。她一把掀开车帘,清艳的面容上写满了怒意,两弯纤细柳眉紧紧皱了起来,厉声道:“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竟然敢策马撞人,究竟是何人?”
白皙的面容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绯色,由于过于气愤,她耳根发红,那张俏脸愈发显得生动可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朗的脸,和大夙人长相并不尽然相同,五官明显更加深邃,浓眉大眼,小麦肤色,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像是草原上的鹰隼,英气逼人。
这般俊朗的郎君,即便是在京城也不多见。
温诗河哪怕在气头上,变色的绯红更甚,她抬起下巴,挤出一个笑容:“你又是何人?你可知道,京城内并不允许纵马生事。”
好不容易找回一丝理智,她咬了咬下唇,心中波纹荡漾,紧紧绞着帕子,勉为其难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
身旁小厮刚要说话,却被赫连觉予挡在身后,他面带几份愧色:“我并非是大夙人,并不知大夙规矩,冲撞了女郎是在下唐突,不知姑娘可有受伤?”
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面带关怀,温诗河只感觉耳根烧烫,面上愈发有些挂不住。
不由得暗暗想,若是一开始知道会是这样一位俊朗的郎君,她应当语气更加和善一些。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温诗河矜持摇了摇头,到底还想着温家女郎的身份,耳垂烧红,愈发显得娇艳欲滴。
“我看郎君长相,倒像是大夏人。”温诗河额头的红已经消去,那点微末的不满也消散于风中,看着面前的男子,脸颊潮红更甚,她不动声色打量赫连觉予,只见他身上穿着颇为富贵,倒像是大夏的贵族。
这个时间入京,又年龄相仿者,恐怕只有大夏四王爷赫连觉予。
电光火石间,温诗河已经猜透对方的身份。
此番入京,进京述职为假,和亲是真。
温诗河又岂会不知,可面前的赫连觉予英武非凡,和她见过的其他男子都不同。或许大夏男儿,眼瞳都这般漂亮,人高马大,身量颀长,又听闻这位四王爷颇有谋略,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心中抵触大为削减,若是和亲能够换来两国和平,这是大功一件,更何况,父亲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温诗河抿了抿嘴唇,眼底划过一丝坚决,若是能够以自己和亲,让父亲不再那般为难,那便是值得的。
“阁下可是大夏四王爷?”温诗河扬起唇角,带着几分期期艾艾,抬眸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