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理顺后,苏云眠对于这场婚礼就没那么排斥了,也不再整晚整晚的失眠了。
只是她也知道,
如果想要借助婚礼逃离,至少要确认一点——婚礼现场不能在古堡,最好在外面。
第二天用完早餐,
苏云眠拽住了想要离开的男人衣袖,无声挽留......最近也不知是否是准备婚礼的缘故,科西奥经常早餐过后就会离开,晚上也很晚回来。
虽然乐得如此,但今天不行。
男人反握住她的手,动作轻柔,语调带笑,“亲爱的,是舍不得我离开吗?”
“......”
苏云眠不回答,只轻扯着他。
“亲爱的,你还是这么羞涩,想要挽留我也从不愿直言,”科西奥轻叹,语调里纵容的意味很是明显,“没关系,谁让我这么爱你呢。”
男人留下了。
达到目的,苏云眠立刻扯回手,自从看到画室里那些不堪直视的画,她就再没法直视面前这个看起来举止克制有礼,实则满脑子糟污难言的男人了。
稍稍触碰都要忍受。
男人以为她在害羞,低笑不言。
......
白日,花园。
佣人照常支了画架,这次作画的却不再是科西奥,而是披着金纱的苏云眠。
女人轻撩面纱一角,
画笔挥舞,用色却与以往的阴郁死气不同,这一次的用色明快亮丽,很快就绘成一座庄严明亮的教堂,矗立在青青草坪上,画面一角红日悬挂,圣洁又明亮。
接连几笔勾勒,画面上,一袭白婚纱的新娘手捧鲜花,与身着西服的新郎手挽手,行走在连接教堂的红毯上。
俨然是婚礼进行中。
画笔突停,盯着画面中新人相携的场面,苏云眠面色发怔,愣愣失神。
她突然记起,
虽已有七年婚姻经历,可实际上,她并未拥有过婚礼,也没有为谁穿上过婚纱,只有那一纸脆弱证件昭示着她已婚的事实。
从头至尾的潦草。
弯唇轻笑,她又用画笔蘸了颜料,在画面上轻轻勾勒,很快数只象征着不祥邪恶的乌鸦,铺满了草坪,围着红毯上那一对新人飞舞,原本圣洁明快的婚礼顿时染上一层厚重的阴郁。
黑红玫瑰点缀着洁白教堂。
圣洁与邪恶,浑然天成。
放下画笔,欣赏着这一幅不祥不幸的新婚典礼,苏云眠落下面纱,回头望着身后静立的男人,无声询问。
——如何?
科西奥沉默数秒,突然执起画笔,对着画中的乌鸦描绘,很快乌黑的乌鸦被洁白覆盖,变成了圣洁吉祥的白鸽。
面纱下,
苏云眠凝望着画中白鸽飞舞的婚礼,无声勾唇,凤眸里满是轻蔑嘲讽。
原来啊,
哪怕是科西奥这样残忍、百事无忌的男人,也会对婚礼抱有不切实际的美好期许和向往——希望能够吉祥圆满。
可真的能圆满吗?
伤痕太深,代价早已种下,谅解无从谈起。
死局一场。
心内突然燃起一股冲动,她夺过男人手中的画笔,蘸了鲜红的颜料,朝画中相携的新娘新郎挥去,抱着一股莫名想要斩断什么的意志而去,用力而又决绝!
手腕被攥紧制止,只有几点鲜红落在新娘婚纱上,画笔并未落上。
男人微微用力,画笔落地,苏云眠被强揽入怀中,胸膛后背相抵能感到男人剧烈的心跳声,还有头顶传来的沉重呼吸和略带急促不稳的语调。
“亲爱的,我想了想,就在教堂见证我们婚姻的永恒吧。”
“......”
明明达成了目的,可为什么那么愤怒呢?
她想要撕毁眼前的画。
......
绘画太过燃烧情绪,缓了大半天苏云眠才调整过来情绪,好在目的算是达成了。
婚礼定在海岛上的教堂。
大概是她演得太像,科西奥太过沉浸,也或许是他太希望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能够主动参与他们婚礼全程,他给了苏云眠关于婚礼布置的决定权。
花园里,
苏云眠抱着一个很大的画册,看着上面奢靡华贵的婚礼定制方案,还有些新奇。
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
虽然这只是场极为荒诞的婚礼。
不过,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在这古堡中终于有了陪她说话的人——从外面来的婚礼设计师。
“只有这些吗?”
随意扫了几眼,苏云眠合上画册,对坐在一旁有些不安的棕色卷发的女人开口询问,“您是......”
“丽雅,夫人,我叫丽雅。”女人小心回答。
“丽雅小姐,你的名字很好听啊,”苏云眠笑道:“我姓苏,称呼我苏小姐就好。”
丽雅小心瞥了眼女人身后垂眸静立的仆人,见对方没表示什么,才小心应了,“苏小姐,那这些方案,您都不喜欢吗?”
“不是。”
她也不能说自己不在乎这场婚礼成不成的话,索性翻开画册,随手指了上面最贵最华丽的一款。
“就这个吧。”
“哦哦,好。”
丽雅掩饰掉眼里的欢喜,连忙应声,又道:“那关于婚礼具体的用料摆件......”
“我们慢慢来。”
苏云眠打断她的话,指着桌上精致的点心和咖啡,“丽雅小姐不用些点心吗?”
太久没人跟她说话了。
在这古堡里要装哑巴,甚至不能在科西奥前露脸,这里的仆人一个个又都哑巴一样,只做事不言语。
她很珍惜这次会面。
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多聊了一会,眼见天色渐晚,苏云眠才略带不舍地将人送走。
古堡重归宁静。
陪晚归的科西奥用过晚餐,回了房间,苏云眠摘掉面纱,如释重负一般趴在窗沿,眺望着远处的海岸线。
她看到远方数艘轮船在靠近。
因着无聊,忍不住抬手去数,一艘又一艘,继而又去仰望天幕闪烁的星空。
快了快了。
再忍一忍,很快就能离开了。
......
夜幕,海岛。
数艘轮船在星幕下,渐渐靠近海岸口,原本安静的海岸顿时热闹起来,人流涌动,喧闹不止。
无人注意,
有数十人从边缘一艘轮船上下来,跟随头前一袭黑风衣,压着帽檐的男人,融入人流。
很快,
海岛上一家在夜间极为热闹的酒吧接纳了这一群人,那些人一进入酒吧就分散开,掌控着酒吧全局的视野,只有走在最前方的风衣男人继续往前,穿过群魔乱舞的人群,停在吧台前。
“两杯NEGRoNI。”
风衣男人接过嫣红的酒,将其中一杯推到吧台上唯一趴着、像是醉了的红发男人手边。
“醒醒。”
男人一头红发凌乱,动了动,微抬头露出一对醉意朦胧、水蓝宝石一样的眼眸。
他半趴在吧台上,毫不客气地将推来的酒喝下,水蓝眼睛愈发朦胧,笑嘻嘻地又去抢男人手中的另一杯酒,却被人躲开了,风衣男人微抬帽檐,露出一对冷漠狐眸。
“佛朗西斯,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真是冷漠。”
叫做佛朗西斯的红发男人嘟囔一句道:“孟梁景,多年不见,你就这么问候好朋友的,连杯酒都舍不得给,小气鬼啊小气鬼。”
“再不清醒,我就去把你家酒窖烧了。”孟梁景没那个耐心听他瞎扯。
“狠心的男人。”
佛朗西斯嘟囔着,摇摇晃晃,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请柬扔给他,“瞧瞧,科西奥那老妖怪这次是认真的,你心爱的妻子就要嫁给老妖怪喽,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天天藏着不给人看......小气鬼!”
婚礼请柬上,
新郎的名字赫然是科西奥,奇怪的是,新娘并没有署名,孟梁景也清楚为什么没有署名。
这老混账还惦记着他母亲,现在还惦记到他妻子身上。
妄想!
想想就火大,又听着自家好友唧唧歪歪不清醒的嘟囔声,他忍也不忍,上去就是一个爆锤。
“呜......”
佛朗西斯抱着头蹲在吧台边,哭诉怒骂,“孟梁景你个混球,疼死了,使那么大劲,你想杀人吗你!”
“还没醒?”
孟梁景捏紧拳头,咔咔作响。
“醒了醒了!”
孟梁景面色缓了缓,“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佛朗西斯哀嚎着。
“放心放心,给那老妖怪找麻烦我可是乐此不疲,绝对绝对认真,保管你百分百满意。”
佛朗西斯的家族和科西奥的家族,祖上那都是有名的王侯大贵族,有千年久的历史,近代虽已渐衰落,却依旧不容小觑,在世界尤其是国外影响力广泛。
而这两大贵族从很久以前就是世仇,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动不动闹个头破血流都是小事。
知道孟梁景是来找科西奥麻烦的,佛朗西斯立马就跟上了。
那老妖怪,
他看不顺眼很久了。
都四十多的老男人了,跟吃了不老药一样,那张脸还是那么好看,美到诡异,光是站那不动就把他好不容易勾搭到的情人拐走了,不管是不是世仇,他们都势不两立好吧!
老妖怪的大喜事,他要不去搞破坏,天上的祖先都敢不认他!
“放心吧!”
佛朗西斯拍着胸脯,一脸自信。
“......”
孟梁景深吸气,“这次要敢给我搞砸了,你就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