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微微感叹
从校长室出来,意外碰到了陈副校长。
陈校长是老乡,洪都城西文城镇人。(以后把副去掉了,总感觉是对这个职务的不尊敬。副是向正的必要途径不是?老叫副什么什么的,一旦人家正了,想起来你对副这个词的尊敬,总是不好。嘿)
他平时在学校存在感很低,不显山不露水的,做为一名副处级干部,后来去了哪里,我竟是没有清晰的印象。
不过,陈校长高大英俊,温文尔雅,倒是许多女同学的偶像。
前世他是救过我一次的,呵呵。
我们恭敬的和他打招呼。陈校长四十岁不到的样子,也可能是显得年轻。他歪头看了我和姜馨兰一眼,又瞅瞅后面正在关门的海洁,问:“冯去一,梁校不在屋里?”
我忙回答:“梁校长出去了,我在这借电话用。您有事吗?我下去找他,告诉他。”
陈校长点点头:“还真有点事。我晚上开会再汇报吧。谢谢你了,冯去一。”
说完转身就走。我们三个跟在身后,走向行政楼中间的楼梯间。突然,陈校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我:“去一呀,咱们是老乡哦,呵呵”
就完不等我回答,笑了一下,走向楼梯间东边的办公室。
我愣了一下,我知道是老乡啊,陈校长也应该知道。这是点我什么呢?
我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攀附。我知道,很多洪都的学生,来到这里,有想法的都会尽力去和陈校长拉关系。比如大力,比如叶松。
只是,我这混的风生水起,却从未和陈校长有过交集,这多少是对陈校长的不尊重了吧。
这也许就是我的不成熟吧,总觉得老梁能解闷问题了,干嘛还要麻烦陈老乡?
看来,这码头还得拜啊。
下了楼,我打发姜馨兰和海洁回教室,回寝室自便。自己晃晃悠悠出了校门,来到热闹的游戏厅。
游戏厅对门的角落里新架了个台子,有大约不到米高,上面放着张罗圈藤椅。
东子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嗑瓜子,不时来回看着一屋子玩游戏的学生们。
小吧台旁边有个长发小伙子在忙着收钱数币。
看到我进来,长发小伙子耷拉着眼皮说:“没机子了,想玩儿等会儿。”
我笑笑没说话,指了指东子:“我找东子。”
东子目光转了过来,看到我,赶忙从台子上跳下来,笑着迎了过来:“幺哥,新年愉快,哈哈。”
我回应道:“新年好!这生意不错啊。”
说着,我扭头走出屋子。东子随后跟了出来。
掏出烟盒,给东子递了根烟。东子忙接着,看我没抽,也没有点。我随手把刚拆封的烟盒塞到他手里:“这两天咳嗽,不抽了,你尽管抽。没事。”
东子笑着说:“谢谢幺哥。”
我看着他笑着说:“东子,委屈你了!”
东子又哈哈笑道:“幺哥,你说哪里话。军哥都对我说了,幺哥仁义。我这没事,和老三在里面吃得好住的暖,多亏幺哥打招呼。”
这确实是我打的招呼,不过即便我不说,胡中华也不会让两个人在里面受苦。
我当面对东子说这个,只是想着找补。毕竟他是军哥的人,还是为了海洁出头,却是被我一句话送了进去,心中真是不忍。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五天,倒是让这小子逼格拉满了,毕竟,也是进去过的人了不是?
我苦笑:“不管咋说,是幺哥做的不到位。我和老三说了,过了周一,我请你们俩吃饭。刚好我从家里带来一箱好酒,到时候好好喝两杯。”
东子倒是没有拒绝,这是所谓道上规矩。跟着马军的兄弟,他马军也不会让兄弟受了委屈。这么个事,放在别人身上,还真就是随便放了个屁,过去就过去了。但是,放到一心为马军捞钱的东子身上,就得随规矩走了,喝酒事小,出头事大。
这关系到马军的脸面。
我沉吟了一下:“东子,你和军哥说,周二或是周三,看勇哥时间。我安排!”
东子满脸激动:“谢谢幺哥,您和勇哥到场就行了,军哥说了他安排。”
呵呵,这话说的,是军哥看我们态度了。
我也不点破,拍拍东子肩膀:“兄弟,别想那么多,你应得的。跟军哥说,我安排,勇哥肯定到。就这样定了!”
说完转身要走,却又看到了叶松的身影在小吧台闪过。
“东子,这小子最近还老实吗?”
东子笑笑:“咋说呢幺哥,我虽然开店不怕客多,但自家兄弟,他这样玩儿,不合适啊。”
我点点头:“明白了。走了。”
这个恶人,早晚还是得做。
回到教室,人倒是大半都在。
海洁坐在任秋花的位置上,和姜馨兰两人旁边围了一群同学,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听海洁侃大山。
“话说我那干妈,温柔大方,美丽端庄。你想啊,我哥都那么俊俏,不然我兰兰组也看不上啊!......对我真的是比我亲妈都亲,唉,把媳妇儿都比下去了。我哥家那只大公鸡,就是对我叫了一声,我妈抓起来就砍了,马上炖吃了.....”
“我给妈磕头,爸妈给的红包,够我花到毕业了......我决定,以后我就是洪都人了,过年到我哥家过了......”
艾米坐在那看笑话,姜馨兰一脸生无可恋。
看到我进屋,海洁话风陡转:
“梁大力你们知道吧,我哥死党,邻村。他家的叔叔阿姨,啧啧,做的早餐真是没的说,我跟你们说都什么啊.....
“那叔叔阿姨勤劳能干,能搂钱啊,家里房子盖的铁桶一样,比我哥家都好。离街还近,这以后谁要嫁到他家,可有福享喽.....谁有意思,赶紧给我说啊,对,跟米姐说也一样,看大力,那也是一表人才.....
得,又开始给大力找媳妇儿了。
我没有理会她们那边的热闹,在位置上坐下来。
黄致富伸头过来:“幺哥,这猫妹子受啥刺激了?这么兴奋。”
我叹息一声:“啥也没有,高兴的。”
想想心里酸涩,海洁维持这个人设,也是真拼。
黄致富离家太远,这两天假期在学校过的有些无聊。
“哥,这两天心里慌慌的,录像也不太想看了,小说也看不进去了。”
我没往他的话头里走:“快考试了,是该慌的时候了。”
说着,从桌子兜里拿出本文选书:“晚上老文过来,指不定又该考校一番了。我看见他都头疼。”
这倒是没说谎话。文老师只要上自习,兴奋起来,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能讲一晚上,到下课还意犹未尽。没兴致的时候,一准找上我,让我给他,给同学们解闷。
“唉,不是幺哥,你咋这么不解风情呢?”
黄致富脸色垮了下去,轻声说:“哥,这都一个月了,我都没接到信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别着急,再有半个月就放假了,回去问问清楚。”
安慰的话,我没有说。我就是想告诉他一个现实,无论结果如何,都要亲自去面对。
男人,不经历些挫折,怎么能够成长起来呢?
其实结局是可以预见的。就如郭有才老师所说,吃商品粮的媳妇都不一定能找到。
这种门户之说,自古有之。其实说回来,倒也不算错。
这时代,我们还能看到真正的,纯洁的感情。到了三十年后我回来的那个年代,那才是真的让人绝望!让年轻男人们绝望。备胎?舔狗?暖男?潜力股?不行的,没有车,没有房,没有几十万的彩礼,没有二十、三十K的月薪,你凭什么娶我一个月薪三K的小仙女?
可是,刚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哪里找月薪两三万的工作?上了十几二十年学,小学、初中、高中、本科、研究生。走出校门,茫然四顾:我是谁?我在哪?我能干啥?头看向已是两鬓斑白的父母,学费生活费,资料补习班,他们已为你的求学,几乎付出了毕生的积蓄。
你曾是父母的骄傲,却很难再成为父母的骄傲。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所以,你一个山沟里出来的穷小子,毕业做一个穷教师,安身之所都没有,人家一个官宦之家的娇女,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凭什么要跟你受苦?凭什么要和你一起上进奋斗?还要给你洗衣做饭,要为你孝敬公婆,生儿育女?
凭什么?
上一代,大家都穷。患难夫妻相互扶持,一路打拼,已渐渐成为过去。
我又拍拍黄致富的肩膀:“兄弟,再等等吧,相信她会来信的。”
我有预感,放假前致富的小女友会再来信,也许是最后一封了。
只是,来的太快了。这是要把他们掐死在萌芽状态了。
年轻的姑娘,涉世未深,从小在父母庇护下长大,少女朦胧的感情罢了。又没有经过什么捶打,只不过年轻少男少女怀春的相互喜欢和幻想。顶不住父母的苦口婆心和恩威并施的。况且,父母的爱,是切实可以感受的到的。那不是假的,即便未来黄同学能够飞黄腾达,但在当下,父母为了女儿的幸福,没错。
即便两人一起去扛,用什么去扛?
现实面前,深情尚且不堪一击,何况这并没有陪伴过的告白?
我微微叹息。
今生,我这自觉不自觉的所做所为,不都是为了增强自己的筹码,避免上一世那种无力吗?
收起思绪,我抬头冲正在得意的杨海洁喊了一声:“妹子,开饭了!”
海洁被打断,嘟起嘴,转眼可见的不开心起来:“哥,这两天吃太好了,这食堂的饭,该怎么咽下去啊!啊啊,烦人!”
万志刚手里拿着一瓶麻酱,啧啧道:“猫妹子,告诉你个办法。从今晚开始,只需要两顿不吃,明天中午你就得跟狼掏了一样,吃嘛嘛香。”
海洁认真想了想:“唉,虽然很想念我妈炖的鸡,但是好孩子不能挑食是吧,兰姐,走,吃饭去,关于吃饭这件事,那是一顿都不能少的。”
大家哄笑起来。一大群人一起赶往餐厅,几瓶辣酱麻酱一顿饭下去了一半,人均多花了二两餐票。
吃饭中间,管莹也跑了过来。大方的和大家打招呼。
几天时间,我们都肉眼可见的,管莹这小姑娘慢慢的大胆起来,不再是以往一说话就脸红, 不敢看人眼睛的羞涩小姑娘。感觉在海洁的影响下,技能点儿有点歪的可能。
两个小姑娘就着辣酱啃着馒头,脑袋凑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我有些头疼,对姜馨兰说:“看好你妹子,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姜馨兰撇撇嘴:“那是你妹妹,这么多好妹妹,我可管不了。”
嘿,我讪笑,凑过去小声说:“妹妹是妹妹,媳妇是媳妇,我心里有底。放心吧宝贝。”
姜馨兰没想到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说出肉麻的情话,身子一僵,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四下看看,狠狠瞪了我一眼:“你要死啊!”
眼波流转之间,却是水波潋滟。
晚自习,文教师倒是没有再找我麻烦,估计是没找到什么切入口,又或者是心情不错,谈兴正浓,在班里给同学们大谈文学边缘化,呼吁重建人文价值。老师滔滔不绝,从刘再复的“文学主体性”理论,强调作家独立精神,谈到到文化热和多元实验,把同学们听的一头雾水。我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文教师相当不简单,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AI的年代,能把这些东西系统的组合分析,相当不得了。只可惜这些80年代和九十年代初的理论与探索,所具备的现实意义,正在一步步的变异和深化。至于解冻和现实主义的复苏,却是正好能影响到我们这一代人,比如路遥陈忠实,比如余华。但是到了后期,市场化冲击和人文精神失落促进了个人化写作和女性主义崛起。比如谌容、张抗抗;比如陈染、林白等等。
我甚至认为,人文的失落和女性解放的思潮,不止是影响了我们70和80年代生人,甚至最后随着经济的发展、媒体的发达和西方文化的入侵,形成了至少两代中国男人的噩梦,还有社会道德底线的一再退让。
我无法也不想在这些方面和文教师展开讨论,也不想破坏了他演讲的兴致。
至于同学们能理解多少,并没有那么重要。很多知识和思想,对于这些正在上学的同学们来说,并不构成什么影响。即便深入的去理解,也只能是让人在思想上产生自我怀疑和困扰。
只有在往后几十年的生活中,才能体会的到。
比如,现在听得最认真的,还是夏芸。
我不禁又有些头疼。当她理解出现障碍又或者是迷惑的时候,我的兼职工作就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