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周卫国歼灭了日军一个中队,并致使一个大队溃退?”
八十八师的师部内,拿着听筒的孙园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现在的淞沪战场,日军的一个大队别说一个营。
除了他八十八、八十七、三十六等少数几个王牌师,其余杂牌师就是一个师都无法撼动。
搞不好自己还会被人家打崩。
现在周卫国的战绩岂不是说明,他一个营的作用比人家杂牌师一个师都要大?
这可是长脸的好机会。
毕竟这种人才出自他八十八师不是?
“好啊,不愧是我黄埔的小学弟,听说这个周卫国还在军校读书时候就开始崭露头角。
当时一次军演,他小子直接带人冲进了德国顾问的指挥部!”
其余师部高层听闻也跟着哈哈大笑。
战争的阴云在这一刻仿佛消散了些许。
“师座,您不好奇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么?”参谋长冲着孙园朗微笑,许是为了突显自己,许是为了请功,开始娓娓道来。
周卫国是如何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会日语且对日军的文化和组织架构精通,带着十几个人端了鬼子大队的炮兵阵地。
利用大队的步兵炮朝着他们自己人的阵地猛射。
然后趁着混乱突击深入敌后,一口气端了鬼子大队的指挥系统。
鬼子大队长当场阵亡。
光是从参谋长的言语,就能感受到数次死里逃生的凶险,更不要说身为当事人的周卫国,到底该有一颗多么大的心脏了。
谁料孙园朗听完不但没有半分欣喜与感兴趣。
反而面色阴沉的跟腊月里湖上的坚冰一样。
他没有继续评价周卫国的行动,这让参谋长有些摸不准。
“师座……?”参谋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孙园朗没抬头,深吸一口气后命令道:“去,让谢晋元带着524团把周卫国的侦察营替换下来,驻守闸北!”
“闸北地区至关重要,我们需要的是坚守,而不是为了一些战果就开始激进的兵行险着!!”
孙园朗震怒之下,师部高层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纷纷称师座高见。
事实上,孙园朗让谢晋元把周卫国替下来的原因根本就不像他说的那样。
是为了求稳什么的。
他是单纯为周卫国担心。
但凡换个人,他巴不得底下军官给他争战功、给他长脸。
可周卫国的父亲可是和白远的父亲有旧的。
白远是谁?
北方八省总司令兼总执政官,国都北平的持有者,在北方把小日本车翻的跟孙子一样的战神,麾下几十万精锐中的精锐!
而且年轻的可怕。
未来入主中央当一号是十有八九。
虽然拿不准他和周卫国的关系,但总归别让他出事就对了。
别好没卖上,还惹得一身骚。
“得赶紧把这小祖宗送走!”孙园朗在内心喃喃自语。
周卫国踏入师部的时候,一脸亢奋。
不是因为他觉得立了大功能得到封赏。
单纯是觉得杀小鬼子痛快,并为减轻友军的负担而高兴。
“师座,您找我!”
周卫国在孙园朗面前站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卫国来了,坐。”
孙园朗露出前所未有的和蔼面孔,冲着自己下首首位的位子邀请周卫国坐下。
周卫国:“谢师座!不知师座唤我前来是有什么其他任务吩咐么?”
刚刚利用特种作战知识打了个大胜仗的周卫国还沉浸在亢奋之中。
听到顶头上司召唤自己,下意识以为他要交给自己更重要的任务。
比如潜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搞破坏?
虽然是个艰巨的任务,几乎九死一生,但周卫国毫无畏惧。
此生若能保家国,男儿何惜七尺身?
“嗯……我的确有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果然如此!
听到这里,周卫国喘着粗气,瞳孔微微扩张。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该如何潜入海军陆战队的司令部了。
只要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再……
“现在战事惨烈,各部队都需要补充兵力,我八十八师亦如此。现打算组建后备补充团,由你任中校团长,到金陵休整整训。”
这样?
周卫国错愕的看着孙园朗。
孙园朗故作无奈地笑笑:“卫国,你才刚升任中校没多久,短时间内不好再提。
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就把你提成上校,当主力团的团长!”
“……谢师座栽培。”
两人之间巨大的地位差距,让周卫国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这到底是……为什么?”周卫国浑浑噩噩的走出八十八师师部。
之所以将周卫国派到金陵休整。
一方面是为了让他远离前线战场,避免再给他来一出兵行险着。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接应白远可能抵达的部队。
他已经收到了白远打算派遣部队的消息。
他知道白远和金陵方面不对付,一些金陵的达官贵人更是欲除之而后快。
这时候就需要一块润滑剂了。
自认为安排妥当的孙园朗推开办公室一边休息室的屋门,躺上床盖好小被子呼呼大睡。
……
1937年9月初,由于日方海军给的压力过于巨大,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在白远的命令下,北方军让出津门渡口。
舰炮射击范围内只余下小股部队对日军进行骚扰。
这使战事迟迟没有进展的日军松了口气。
在军部的命令下,第五师团和第十师团向南开赴,意图开辟华北战场。
其中第五师团新任师团长为板垣徵四郎中将。
在他的带领下,第五师团横冲直撞,直奔晋省,想要将这个长在煤矿上的能源大省据为己有。
这是日方当局深思熟虑走的一步棋。
凭借着晋造武器的全面和充沛的弹药。
在战斗初期晋军固守要地还能打得有来有回。
但日军一旦冲锋,跟晋军短兵相接,晋军就开始溃败。
往往一个联队就能击溃晋军两三个师,一个大队就能追着晋军的一个师漫山遍野的跑。
晋军遭不住第五师团的凶猛攻势,被一路势如破竹,直插腹地忻口。
忻口是一处战略要地,日军夺取之后只需顺着铁路南下轻而易举就可以攻克太原。
板垣徵四郎和第五师团也不负军部高层的重托,用时半个月,以半个师团之力横扫晋省。
十几万晋军成了坂垣成名的垫脚石。
冀北省,保定往西一百五十里开外的章平县。
楚云飞正站在城楼上,手持望远镜一边远眺一边长吁短叹。
方立功小跑上城楼,站在楚云飞的身边:“旅座,追击眼前晋军溃兵的是第五师团的第11联队。”
“第11联队?”
“嗯,这可是鬼子里的精锐联队,全部都是由精锐老兵组成。
还有我们的老东家阎长官,现在已经撤离太原。”
“哎。”楚云飞放下望远镜悠然长叹:“晋军的炮火力量相较于国内的其他部队已经属于高水平的一撮,如今却被打成这个样子,想来还是欠缺一些战斗意志,敢于和日军决死相搏的勇气!”
方立功点头认可,接着补充:“还有就是晋军内部的权谋气息太重。
如果不是阎长官的核心嫡系,得到的军用物资少得可怜。
即便是嫡系,内部也会有其他长官进行排挤压榨,这种压榨不局限于个人,连所属部队也要受到牵连。”
楚云飞:“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一些有才能的将领也不会得到重用,甚至难以出头。
即便是有才干的军官,也会因为出身问题被百般提防……”
方立功:“不光是晋军这样,全国上下除了我们北方军,其他地方军和中央军也是这样……这次,我们的阎长官算是栽了。
阎长官和晋军残存的主力已经被赶到晋陕之内的山区里,整个晋省恐怕要拱手相让了。”
楚云飞再次架起望远镜:“上层的博弈我不想管,可眼前的老兄弟们被追击如丧家之犬,我们得想办法帮他们一下,不然整支队伍都可能会被吃掉!”
听到楚云飞的话,方立功眉头下意识的皱起。
他是楚云飞的参谋长,和楚云飞一起跳槽到现在白远的北方军(现为北方集团军群),属于命运共同体。
所以他急切打断楚云飞的话头:“旅座,此事恐怕我们无能为力。
北方军事委员会曾三番五次下达书面命令,没有白总司令的命令,一兵一卒都不得跨入晋省境内。
违令者,严惩不贷!”
说完,方立功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楚云飞领口的金色领章,上面一颗将星正熠熠生辉。
如果楚云飞有一天能在领章再加一颗星星,像现在白远麾下的那几人一样出任军长,他大概率也能跟着飞黄腾达,在自己的领章也加一颗将星,成为一名军参谋长。
但要是楚云飞犯了错误,他无疑也会跟着跌落尘埃,或是被调入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部队,重新来过。
“这我知道……”楚云飞悠悠一叹:
“但眼看着我们曾经的弟兄,友军部队被日军如此追击,我们却按兵不动,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啊!
到头来,消耗的还是我们大夏自己的国防力量。”
“国防力量?他们……”
一句“他们也配”险些脱口而出。
还好良好的个人素质让方立功将这句话收了回去。
不然这话要是传到白远的耳朵里,方立功的军旅生涯也就相当于结束了。
在白远的心里,为了更快的取得胜利,促进民族的统一,他可以使用一些手段,哪怕不光彩都没关系。
但要对抗日军人保留最起码的尊重。
在白远的麾下待久了,强大的武装力量让方立功与有荣焉的同时,也难免有些看不起国内的其他地方军部队。
方立功:“要是前面被追击的是我们北方军自己的弟兄,哪怕拼着抗命,我们也要跨过晋省帮上一把。
可那边是阎长官的部队,当初死命不让我们部队跨入晋省,可是他老人家竭力促成的,逼迫我们白总司令签的条例。
现在其近乎被赶出晋省,对我军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整个北方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北方军,只能有一个意志,那就是白总司令的意志!”
方立功陈词厉害,希望自家长官不要看不清局势犯了糊涂。
“这些我明白,只是……好了,不提这些。”
楚云飞再次长叹,重新下达命令:“告诉各处警戒哨所,密切注意鬼子的动向,一旦进入我军防区,给我狠狠的打!”
方立功:“是!”
还没等方立功下去传达命令,一个传令兵匆匆跑上阁楼,对楚云飞和方立功敬礼汇报:“旅座,参谋长!”
“什么事?”
“北6旅已经和日军交上火了,请求我们进行支援。”
“北6旅?”楚云飞有些疑惑。
白远麾下的几十个卫队旅,一部分依旧由军委直辖,另一部分被整合成了军。
只不过各军的职能和权力被极大削弱,只有战时指挥权,人事任命权几乎于无。
目前三个军,军长分别是付七陆、张志忠,佟林。
身为黄埔第五期的职业将领,楚云飞一门心思都扑在军事上,再加上现在他所在的几个北方军组建时间都不长,所以各旅将领他都认不全。
但方立功显然做过详细研究。
面对楚云飞的疑惑,他立刻解释说:“北6旅,和我们北2旅一样隶属于付将军的北一军,旅长是张学森。”
这下轮到楚云飞惊诧了:“张学森?莫非是……”
“没错,就是现在被囚禁在金陵那位少帅的弟弟。”方立功对楚云飞的猜测予以肯定。
楚云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这位弟弟是1920年生人。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不去读书竟然上了战场,还顶着个少将军衔,统兵数千,这岂不是儿戏?”
“旅座慎言。”方立功赶紧让楚云飞打住。
方立功:“毕竟那位少帅无论是和我们北一军的军长,还是我们北方最上面的那位都有些交情,对其亲弟有些优待也属情理之中。
据说这位少帅之弟很是勤勉,白天带兵练兵,晚上读书继续学业,倒是有几分刻苦。”
“好了,不说这些。”
楚云飞摆摆手,不愿在这些事上多费口舌。
方立功:“北六旅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张学森敢违抗军委的命令不成?”
此时的方立功有些尴尬。
刚刚他还在拿北方军委的命令提醒楚云飞来着。
传令兵连连摇头。
“总司令的命令没人敢违背,据张旅长的亲兵所说,是矶谷师团主动向我友军阵地发起进攻,张学森将军的北六旅首当其冲。”
听到这,自觉面子保住的方立功才暗自松了口气。
但紧跟着心提到嗓子眼,连声音都与往常的沉稳大相径庭:“你说什么?日军胆敢主动向我军阵地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