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星台的铜漏刻发出细碎声响,子时的月光正透过二十八宿琉璃窗,在青砖地面投下斑驳星图。
李明攥着裂纹蔓延的磁晶石,指腹被棱角割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暗卫首领的影子在地面诡异地扭动,像条被磁力搅乱的墨蛇。
\"调十二时辰轮班簿来。\"李明突然松开手掌,带血的晶石坠入青铜星盘,激起七道靛蓝电弧,\"把蒯祥从市舶司唤回,让翰林院调三十名通晓波斯火器的画师——要会描磁纹的。\"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紫金山巅的风筝阵列时,磁星台东厢已摆满三丈长的酸枝木案。
蒯祥的棉袍沾着昨夜酒渍,正用磁勺搅动沸腾的琉璃釜,蓝紫色液体映得他须发皆张。
十二名铁匠学徒跪坐在磁力纺车前,每人面前都摊着写满西域文字的羊皮卷。
\"主上,这是用龟兹磁土重炼的第三炉。\"年轻铁匠捧着犹带余温的晶簇,额角还粘着昨夜庆功宴的彩纸屑,\"按您说的九转淬火法,可磁纹还是会在子时断裂。\"
李明用磁针刺入晶簇缝隙,细碎火花顺着银丝缠绕上他手腕的星轨仪。
沙漏中的铁砂突然凝成箭头,直指西窗下那个缩在角落的灰衣学者——那人的绢布手套正在磁雾中诡异地浮空三寸。
\"周学士。\"李明忽然转身,吓得抱头鼠窜的学者撞翻了青瓷笔洗,\"你说这磁晶裂痕像不像《天工开物》里提过的'火毒入髓'?\"
当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涌进磁星台时,西市茶楼二层的檀香木屏风后,旧行会头目正用银签剔着嵌磁石的假牙。
他故意将高丽商人送的生铁样品砸在地上,碎片溅到说书人的铜锣上,发出刺耳颤音。
\"瞧瞧这磁力熔炉烧的什么玩意儿!\"他抬脚碾碎晶片,靴底腾起的靛蓝烟雾惊得波斯商人打翻茶盏,\"昨儿白马寺的水钟都停摆了,还吹什么'磁晶不灭'?\"
茶博士端着鎏金托盘的手突然颤抖,盘中十二枚磁晶币竟齐刷刷指向东南——那是磁星台的方向。
头目阴笑着摸出怀中的磁石罗盘,暗红漆面下隐约浮现双头鹰纹章,指针却始终顽固地偏向西北。
而在磁星台地窖,年轻铁匠正被倒悬在磁力纺车上。
他脖颈处的星纹刺青泛着诡异蓝光,手中铁钳夹着的西域火油瓶突然倾斜,几滴琥珀色液体坠入磁晶熔炉。
霎时间,十八盏青铜鹤灯同时熄灭,却在三息后爆发出刺目金芒。
\"成了!\"少年突然挣脱磁力束缚,赤脚踩在满地晶屑上跳舞,\"用龟兹磁土掺高昌火油,再加三成波斯青盐——你们快看这磁纹!\"
蒯祥的白须被突如其来的磁风吹得乱飞,他抓起晶片对着天窗细瞧,那些曾如蛛网蔓延的裂痕竟在阳光下化作凤凰尾羽般的纹路。
十二架磁力风筝的哀鸣突然转为清越凤唳,惊得正在库房偷换磁石料的暗桩失手打翻火漆盒。
李明却在这欢呼声中悄然退至观星廊。
他摩挲着袖中那块染血的原始磁晶,月光石粉末正从指缝簌簌落下,在青砖地面积成模糊的化学方程式——那是他前世参加冶金研讨会时,在手账边缘随手记下的合金配比。
磁星台外的梧桐叶簌簌作响,晨光在琉璃瓦上折射出七彩光晕。
李明俯身拾起沾着火油的晶片,指尖突然触到少年铁匠脖颈处发烫的星纹刺青——那抹幽蓝竟与磁晶裂痕的纹路完美重合。
\"取《考工记》舆人篇!\"李明突然高喝,惊得屋檐下的磁力风铃叮当作响。
他扯过酸枝木案上的羊皮纸,沾着青瓷笔洗里未干的水渍开始演算。
水珠沿着西域数字滚落,在晨光中映出前世实验室里泛黄的合金配比表。
蒯祥的磁勺\"当啷\"掉进熔炉,老工匠突然抓起块磁晶片贴在自己满是烫疤的右臂上。
那些陈年伤痕竟与晶片裂痕如榫卯般契合,他白须颤抖着转向西市方向:\"主上!
这凤凰纹路...莫不是要借人身上的火毒来养晶?\"
正午的蝉鸣被市集的喧嚣淹没。
十二架磁力风筝拖着靛蓝尾焰掠过钟鼓楼,每只竹骨上都嵌着流转金芒的磁晶片。
波斯商人手中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指针对准空中风筝阵列时,怀里的磁晶币竟自发拼成西域文字\"吉\"。
\"快看东市牌楼!\"绸缎庄老板娘甩开量衣尺。
磁晶石砌成的牌坊正在正午阳光下蜕变,那些曾如蛛网密布的裂痕化作百鸟朝凤的鎏金浮雕,惊得檐角铜铃里的磁砂凝成展翅青鸾。
旧行会头目捏碎茶盏,瓷片割破掌心也浑然不觉。
他盯着茶案上突然亮起的双头鹰纹罗盘,牙缝里挤出冷笑:\"去把城南霹雳堂的雷火匠请来,就说有单生意要用到他们祖传的磁暴雷。\"
磁星台内突然爆发的欢呼惊飞了檐下燕群。
年轻铁匠被众人抛向空中,他手中那串磁晶石风铃叮咚作响,每片晶石都映着不同学徒的面容。
当第三十次被抛起时,少年突然指着西窗惊叫——琉璃窗格里的磁砂不知何时已凝成\"功成\"二字。
\"主上!\"蒯祥捧着磁晶凤凰踉跄奔来,老匠人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昨夜试炉的煤灰,\"按照您的九宫算法重调了熔炉方位,这磁纹在子午两极都能保持完整!\"
李明却蹲在青砖地面前,月光石粉末勾勒的方程式正与晶片纹路重叠。
他忽然抓起块磁晶划破指尖,血珠滴落处,那些前世记忆里的化学符号突然在晨雾中显现实体——钴60的原子结构正在靛蓝磁雾里缓缓旋转。
三日后的秦淮河畔,磁晶灯笼将夜色染成星河。
高丽使臣的乌纱帽被挤歪在额角,他高举的订单文牒上墨迹未干:\"先订三百车!
我们王上说要用磁晶砌景福宫的飞檐!\"
\"让让!
让让!\"泉州海商的昆仑奴扛着整箱金锭撞开人群,箱盖缝隙里漏出的金光惊得磁晶币凌空飞舞。
十二名学徒在摊前手忙脚乱,他们掌心的磁纹刺青竟与新制晶片产生共鸣,每包装箱的晶石都会自动排列成航海罗盘。
旧行会头目站在画舫暗舱里,手中磁暴雷的青铜外壳正渗出诡异蓝雾。
他脚边的水钟突然逆流,暗红漆面的双头鹰纹章在倒流的水纹中裂成两半:\"子时动手,先把磁星台的二十八宿琉璃窗...\"
李明此刻正立在观星廊的阴影中,腕间星轨仪突然发出蜂鸣。
他望着河面上突然静止的磁晶灯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染血的原始晶石——那抹猩红正在月光下凝结成箭簇形状,直指西市某间熄了灯火的茶楼。
\"传令给暗卫。\"他忽然攥紧晶石,裂纹中迸发的金芒照亮眼底寒霜,\"今夜所有工匠撤入地窖,让蒯老带着我的磁星盘去守东厢房。\"
秦淮河的晚风突然转向,十二架磁力风筝的尾焰在空中拧成警告的箭矢。
而某个戴斗笠的挑夫正混在抢购人群里,他扁担两头晃荡的磁石箱,正在无人察觉时悄悄改变着方位......